陈绰在宫里待到掌灯才回太子府,一回去自然是先去给身体还没完全好的太子父亲请安。
玉侧妃生的老三臣维意正坐在榻边,一边给父亲剥橘子一边搞怪地逗乐,玉侧妃则站在一旁,笑得满脸温柔。
陈绰求见的禀告一报进来,这母子两人脸上的笑意都收了收,温馨氛围也一扫而空。
太子似未察觉,对玉侧妃道:“去看看汤炖好没有?”
什么汤?
玉侧妃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太子现在,竟然连打发她去一边的借口都找的这么敷衍,终究因为那次陈绰说话的话,对她起了嫌隙。
而眼看着铁板钉钉的皇位就这么飞走了,他竟也只是一开始急了急,给陈绰找些麻烦,现在竟像是完全看开了一样。
皇位,那可是皇位啊,怎么都不能争得这么敷衍吧?
陈绰作为人子,却要越过父亲,他就是大不孝,只这一点,便能把他的太孙之位给捋下来。
再过二十年,太子正好上了年纪精力不济了,把皇位擅给正当年的维意,不是正正好吗?
为什么就这么退了?
为什么不争?
玉侧妃往外走时,心里一遍一遍地在呐喊质问,与陈绰错身而过,她看过去一眼,表面笑得很好,眼底却全是算计。
陈绰进去问过安,没说两句话,就被挥退了。
从小儿,父王对自己就没有多少亲近,因此相比较能时刻陪在他身边的老三,陈绰是半点儿介意都没有。
他一走,陈维意就低声嘟囔:“大哥这是有皇祖父撑腰,连给您请安的时辰都一日晚过一日。”
陈蠡目光有些凌厉地看着小儿子,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绰儿是你大哥,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在背后编排他。还有,你皇祖父不止是祖父,还是天下之主,更不是你能编排的。”
陈维意从没被这么训过,眼眶立时就红了,低下头不敢说话。
陈蠡心烦,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就是眼瞎,被一个女人糊弄了不说,还让她把好好得儿子给养废了。
一闭眼就是重病时做的那个梦,繁华的都城处处战火,城外焦土遍地人丁寥落,而他这个穿着龙袍的小儿子,摘下皇冠,垂头向一堆胡服兵马下跪。
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场景,陈蠡却足足心惊好多天,便也不打算再争了。
如果他坚持下跟儿子争上对皇父忤逆,以后真把这江山被老三拱手送给夷狄,他恐怕会被陈家皇族除名,更没有脸面对天下百姓和皇陵的列祖列宗。
陈蠡不想争了,玉侧妃却十分不甘心,枕边人一时没了斗志,她不知道为什么,却也不着急,毕竟太子十几年的太子不是白当的。
只要能把近日在皇上扶持下频出风头的陈绰弄下去,那个位子就一定还是她儿子的。
过了几天,玉侧妃出门去给太子求平安符,在那儿见了郑无双。
自从赐婚圣旨被皇家收回去后,郑无双的生活就十分难过起来,如果不是她苦苦哀求父亲,早就被送到乡下的庄子去了。
而太孙和兰家小姐的大婚之后,她更是成了众人的笑柄,不过一年时间不到,她就消瘦许多,以前给她增色的轻愁之态,现在完全成了苦相。
见到玉侧妃,郑无双也没有多少惶恐,敷衍地见了一礼,就问道:“不知侧妃娘娘给我送信有什么事要吩咐?”
玉侧妃请她坐下来,递给杯茶到她手上,这才关心道:“我一直担心你,总算给你想了一条好出路。”
“什么?”郑无双好久没被人这么关心了,面上着急,心里也很受用。
玉侧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咱们女人生活着不容易,想要活得风光就更不容易了,可是呢,如果能豁得上,什么好日子谋不来。”
“侧妃娘娘,我不明白”,郑无双道。
“你长得这么好,这脸蛋儿嫩滑,眉眼娇美,腰身细得那男人一掌就能握住,还是个才华横溢的。试问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不喜欢?”玉侧妃慢慢说道,“怎么陈绰突然就不喜欢了,他是不是占够了便宜,又觉得你的家世帮不到他,这才随便找个借口,和你退了亲?现在他颇受皇上看重,会不会就又觉得自己地位稳定了,转回头又想来占你便宜呢。”
郑无双不是个傻子,一下子便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拿帕子掩住唇角,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
玉侧妃笑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太子妃的生辰,到时,我可以帮你进府去,万一被人发现了,你知道该怎么解释吧。”
郑无双站起身感谢:“多谢侧妃娘娘的再造之恩。”
玉侧妃点点头,眼中笑意更加明显。
唉,一个品德有亏的太孙殿下,就算太子主动放弃了,他也没资格接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