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林森守着一盏小油灯摆弄着手里的名片,小小的屋子里一片安宁祥和。小吉祥和毛头菜头都睡了,毛头菜头兄弟俩今天应该是累了,都打着轻微的小呼噜,小吉祥偶尔嘟囔一声听不清的梦话,铁牛侧卧着身体时不时被伤口触痛呻吟两声,林森怕铁牛晚上翻身压坏缝好的伤口,只能守在他身边。
没有这个破旧的小屋安身,这秋季的夜晚露宿街头,即便冻不死也要大病一场。所以虽然时时受到林阿炳的盘剥,还要挨打挨饿,林森几人却并没那么恨他,最多也就是在背后骂他几句,毕竟他给了几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夜深人静,极细微的声音在夜里都会传出很远,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今天瘸阿炳没去找女人?不对,这不是他的脚步声,这么晚了谁会来这里?”
林森看了看铁牛身上的伤,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想了想把手枪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再用一件破衣服盖上,确保在要用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拿到手里。
“啪啪啪…..“
“有人吗?铁牛在家吗?”外面传来敲门声。
林森上前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位身材不高的青年,他大概二十来岁,瘦削的刀条脸,穿着一身短褂,应该是一路跑来的,自己应该没见过。
“你是谁,找铁牛什么事?”
苏泗水满头汗水的站在门口,说起了下午的事情。林森把他让到屋里
苏泗水看着睡着的铁牛松了口气,一路上苏泗水都在担心他没能逃掉,现在终于放下心了。
林森示意苏泗水轻声些,给他倒了杯水,苏泗水一路跑来已经口干舌燥,一口就喝干了。林森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请他坐下,二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和铁牛的关系,苏泗水也解释了铁牛受伤,和自己现在才来看他的原因。看着狭小的屋子,苏泗水站起身拿出下午秦木生给的钱,
“看过铁牛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些钱留着给他买药和补身体,明天我再来看他。”
林森把他送出门去
“这个人还算义气,得了好处也没忘了兄弟,铁牛以后跟着他也算是条出路。”
收起手枪回到床前,他用布条蘸水擦了擦铁牛因为失血而干裂的嘴唇,就这样熬到了黎明。天还没亮,毛头三人就早早的起床洗漱做饭,小孩子本就贪睡,几个人半闭着眼洗脸漱口,刷牙是没条件的也买不起牙膏牙粉。小吉祥熟练的生火做饭,毛头替换林森守着铁牛。
林森熬了一夜没什么疲倦的感觉,夜里没事林森仔细琢磨了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根据与杀手的生死相搏,熬了一夜的精神状态,平时的身体感受等等推算,现在这具身体里应该包含着成年人林森和少年人阿青两个人的所有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之和,得出这个结论林森有些开心也有些没变成超人的失落。
几人吃过早饭,铁牛还在昏睡,林森把昨晚苏泗水来过的事情讲给三人听,把钱给毛头菜头让他们一会去买药,再买些鱼肉给铁牛补补身体。三人听说苏泗水连夜赶来看望铁牛,都觉得铁牛这个朋友不错。小吉祥主动接替林森看护铁牛,
”阿青哥哥你昨晚应该叫我换你的,现在你好好睡一觉吧,我一定不会让铁牛哥哥乱动的”
小吉祥埋怨着林森。
“阿青哥哥看小吉祥睡得像一只小猪一样,还打着呼噜,就没叫你呀。”
林森躺在床上睡不着,就逗着小吉祥玩。
“我才没有,阿青哥哥才像猪一样睡觉打呼噜。”
小吉祥撅着嘴反驳,一会又不确定的问,
“我真的打呼噜了?”
“哈哈哈…..”
林森被小吉祥可爱的样子逗乐了。小吉祥知道被耍了,假装生气的样子“哼!不理你了,阿青哥哥跟烂菜头学坏了。”
家里面就属菜头喜欢捉弄小吉祥,小吉祥叫其他人都叫哥哥,只有叫菜头的时候是烂菜头臭菜头的乱叫,每天都会不理菜头几次,没一会两人又会和好,然后再生气。只要有他们在屋子里就不会安静。
林森躺在床上没有睡意,不由得盘算起昨天的事情对自己现在生活的影响。铁牛和他的老乡兄弟苏泗水,应该会加入秦先生的德茂商社。秦先生刚刚被刺杀一定会报复,所以这时候加入进去不见得是好事,好在铁牛现在有伤在身不用冲杀在帮派战争的第一线,还真是祸兮福所倚。自己昨天救了那个林婉清小姐,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不过看她的穿着像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怎么会卷进被追杀这种事情里,不管怎么样自己救了她一命,她也主动留下了电话号码,有麻烦找上门去她应该会帮忙,算是一条退路。对自己来说解决不了的麻烦对她应该是小事一件吧。
还有眼前问题需要解决,今天陈阿炳回来,发现铁牛受伤,自己和毛头菜头不出去找钱的话,肯定会发火。自己有前科在身一定会被当成杀鸡给猴看里的那只鸡,所以得先弄点钱来。陈阿炳现在应该还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中午大概能回来,休息一会就得躲出去避开他,铁牛的事还没定下来也得先瞒着,等毛头兄弟俩回来要和他们一起对好说辞骗过陈阿炳。自己趁着白天出去找好赚钱的门路,要不要去见见林婉清他还没想好。
林婉清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醒来,身上脸上的伤好了一些,想起昨天的遭遇还是后怕不已。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青肿,不由得暗恨把自己拖入危险之中的秦木生,决定以后离这种危险的人远一点,免得再被他连累。
林婉清祖籍京城,出身于书香门第,祖父是前清的翰林,父亲生前在燕大教书,母亲也家学渊源,师从于书画名家。二老只有两个女儿,对她们百般疼爱,林婉清自幼接受家庭的熏陶能诗善画,还弹得一手好钢琴。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15岁时她与青梅竹马的李家二公子李牧然定亲,更是让自己与家人满意。不想一年后一场席卷大半个京城的伤寒先后夺走了双亲的性命,只留下自己与妹妹相依为命。又不到两年,留学海外的未婚夫发信回来退婚,说是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要追求自由恋爱。连番的打击之下,何婉清伤心欲绝,把妹妹托付给姨妈照顾,自己远走上海求学,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地。
何婉清拿着把梳子缓缓地梳头,目光好像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却没有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