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做过伪装,此时听起来格外飘忽虚幻,难以辨认。
雪漠冷笑一声:“荒谬!扰乱白樱盛典对我对祭司殿有何益处!”
“是啊,本座也很奇怪,您已经是统管家族内部诸多神谕祭祀事宜的大祭司,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你……”
“够了!”洛依贝低喝。
黎莫及时收敛,场间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仍处于僵持中。
“区区一个舞祭竟能引发祭司殿与圣殿之间进行内斗,真是该死。舞祭的下落场间众人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是我直接授意银在舞祭逃脱后进行抓捕并处决。之所以没有通告众人,就是要借此试探你们双方的反应。
“圣殿公审是为审判罪人,伸张正义,这里不是你们肆意吵架的地方。当着数万族人与受害者的面,不知收敛,破坏审判秩序,从现在开始都噤声,无必要陈述不得擅自开口。”
守护者银在洛依贝的授意下将那份早已备好的记忆残留影像递交到了释放镜像魔法的代行者手中,同时一并递交上去的还有一枚染有血迹的白蔷薇簪花。
“这是白樱圣殿当日,我遵从殿下命令追捕处决舞祭的记忆影像。舞祭无魂,死后躯体消散只余下这枚簪花,圣殿可凭借簪花施展追踪魔法鉴定舞祭生死。”
他转身肃容望向雪漠,“大祭司也可上前查验。”
雪漠收敛住步步紧逼的姿态,平静回应:
“殿下是始祖血裔,殿下之言自当由两位始祖见证,我不敢质疑。
“既然舞祭已死,我对公审与裁决圣殿之立场再无怀疑,我愿将嫌疑人交于圣殿审判。祭司殿上下当服从一切审判结果。”
雪漠就这样轻易做出了让步,洛依贝反倒有些无所适从,她没有言语,暗自思衬着黎莫先前说过的那番话语,隐约再次察觉到了一丝涌动的暗流。
如果真如黎莫所说,舞祭逃脱是祭司殿故意为之,那么雪漠轻易让步,必定是因为这背后有着更大的阴谋,且关键性在于舞祭。
这是她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猜测到的问题,一定要提醒杀戮圣殿严密监视舞祭,自己这边也要趁机接近舞祭,同时她可以借助纳尔了解舞祭的动向。
摆平雪漠与祭司殿后,公审逐渐步入正轨,舞祭死亡,守值人当街行凶证据确凿,公审很快接近尾声。
最终,汐亲自敲定公审审判结果。三位守值人中,主犯当街行凶仍不思悔改大闹裁决圣殿阻碍执法判处死刑,其余两位从犯隐瞒实情不报协助作案性质同样恶劣,被判流放幻夜森林。
考虑到本次公审中裁决圣殿与祭司殿之间就舞祭下落产生过一些口角与矛盾,而祭司殿也需要借公审洗脱故意释放舞祭的嫌疑,汐将主犯的最终处刑权交付给了大祭司雪漠。
那一刻,坐在洛依贝身边的妇人忽然疯了一般地狂奔至处刑台近前,她被两位代行者及时拉进了裁决圣殿铺设的防御屏障内。
女人的头发和脸被雨水完全打湿,她眼里是近乎疯狂的恨意,泪水混合着雨水层层淌落,冰冷与炽热相互交织。
当天际垂落的雨滴被风雪凝结成无数冰粒时,那位被判处死刑的守值人在风雪中逐渐失去了最后的生意。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一层寒霜,血肉由内而外开始陷入冰冻状态,最终在雪漠释放的冰斩之下碎裂成了无数冰晶。
风雪稍停,暴雨骤然倾泻而下,将处刑台上已经发生质变的血肉残片尽数冲刷成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水流,水流中没有遗留下丝毫血迹,仿佛那只是一粒粒普通的冰晶。
生的艰难,死时却如此简单,一切的恩怨、挣扎、爱和恨就这样消失在了天地间。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来兮何所终……”继承者手捧着那束纯白色的卡萨布兰卡,如此低声吟诵道。
她用人类世界的语言吟诵一次,又用艾维拉家族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近前几人揣摩着这句话语,心底各有所感。
若叶又看到了那个人,他依旧着一身华丽的白衣,依旧佩戴着面具。他默默地站在雨里凝望他,他没有撑伞,身边还站着那位死去的守值人的灵魂。
忽然,那个人凝望他的目光发生了偏移,他看的是他身边的某个人!
若叶猛地回头,可他身边重叠立着许多人。
雪漠、守护者银、汐、幻梦圣殿主位、桑落、绝影、凝元,除去这些人还有数位代行者、暗杀者以及黑祭司与红祭司。
他在看谁!他在看谁!
是雪漠吗?不!雪漠虽然曾与他有关系但雪漠站在最边缘,雪漠能看到他,但他不可能是在看向雪漠。
若叶的目光紧挨着众人掠过,可他没能发现谁的脸上神情有异,当他再次回身想要确认那个人的视线时,那个人消失在了雨中。
他身边的这些人里,有谁能让那个人的目光为之停留?
亲眼目睹杀害孩子的凶手被处刑,妇人眼里的恨意在雨中缓慢消退,最终化作了悔恨与疲倦。她靠着这颗心与不屈的意志强撑着迎来公审结束,可此时意志消退内心空虚,竟是前所未有的疲累。
似乎此刻只想睡去,再不醒来,或许梦中还能见到她死去的孩子,她还能再为她唱响那支安眠曲。到那时,她一定又会乖巧地躺在她怀里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