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所罗门跳棋（十九）</p>
穿过层层弹幕，绽放朵朵火球，斜拉过蓝天的黑烟尽头，旋转着抛洒碎片的机体扑落碧海，雪白浪花弹珠而散，是否能代表不可预测的未来中注定消逝的生命？</p>
于8时0分从基拉基拉起飞的英美“巨嘴鸟”联合航空队第一攻击波68架飞机中，除战斗机和鱼雷机各1架因机械故障提前返航外，成功飞临东亚军机动部队上空发动攻击的有66架，包括：皇家飞机工厂型战斗机0架，索普威思“杜鹃”型鱼雷攻击机9架，汉德利佩季/400型和马丁b-1a型轰炸机17架。()</p>
当日天空晴朗异常，庞大的机群在三万码距离上被发现，首先遭到了机动部队第二和第三批值卫队共1架战斗机的截击，空袭队随后一分为二：鱼雷机队在战斗机队的掩护下进入低空，伺机迂回至舰队右舷发动鱼雷攻击，水平轰炸机队则单独爬升到高空，企图循着舰队航迹展开地毯式密集轰炸。</p>
在值卫队第一时间迎战来袭机群的同时，预定担任第三攻击波护卫队的16架战斗机（金鹏号第一特设值卫队紧急起飞，在舰队如织的防空火网之外，对低空进入的敌雷击队实施第二轮拦截。</p>
在总共8架“海云电”和“海震电”舰上战斗机的全力拦截下，基拉基拉第一攻击波的雷击队还未进入华军特混舰队防空火网就已损失过半。</p>
空袭发起时，东亚军机动部队与主力部队刚刚汇合为“所罗门特遣舰队”，正在重新编组阵形，防空火网的组织尚未成型，而主力部队中隶属朝鲜、日本海军的舰只又缺乏对空作战的经验和协调力，加上对方水平轰炸机队密集投弹的干扰，虽然漫天弹幕之中笨拙的双翼“杜鹃”如遇火飞虫般纷纷坠落，最终还是有六七架敌机得以接近编队核心投雷。</p>
左躲右闪之下，位于编队核心右侧，两艘航母中体形较大而显眼的“金鹏号”右舷连中两雷，第一锅炉舱浸水，当即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动力，舰身一度向右倾斜接近十度，虽然及时向左舷油舱和弹药库注水后恢复了平衡，但设计航速8节的“金鹏”号此时再怎么开足马力，也只能勉强维持0节的编队速度。</p>
第一攻击波残部尚未完全撤出战场，东亚军所罗门特遣舰队的队形重组也仍未完成，英美联合舰队第第一波空袭队突然出现，出发时的60架飞机中有架战斗机和1架鱼雷机因故提前返航，此时抵近目标投入战斗的共有57架飞机：包括8架索普威思“骆驼和美国海军飞机工厂t-1型舰载战斗机，以及9架索普威思“杜鹃”型舰载攻击机。</p>
在拦截基拉基拉第一攻击波的战斗中，担任制空任务的8架华军值卫战斗机有5架坠海，此时尚有架盘旋于所罗门特遣舰队上空，然而由于之前从云端打到海面的激战，其中大多数还处于不利于拦截敌机的低空位置，赶到最佳拦截位置还需要一定时间，结果有相当一部分战机没能在敌机突入制空圈前发动攻击。</p>
在制空圈外，数量上略占优势的英美军护航战斗机成功拖住了大部分及时赶来拦截的华军值卫战机，多数鱼雷机得以毫发无损地继续向舰队突进。</p>
直到接近舰队自身的防空火力圈时，鱼雷机群才遭到了那一小部分姗姗迟到的华军值卫战机零零散散的迎头截击，虽然不断有脆弱的“杜鹃”被天降之“电”点燃击碎，在各机后座机枪手的拼力反击下，还是有接近半数鱼雷机得以突入特遣舰队愈加炽密的防空火网。</p>
层层绽放的空爆烟团与成串扫荡的曳光弹痕中，无法忍受这种恐怖的部分美军飞行员在接近目标之前便提前投雷脱离，而继续前进的勇敢者也大多只能被弹片撕裂、被大火包围、被海水浸溺……</p>
只有最富勇气、同时又享有最多幸运的五六名飞行员得以冲入舰队核心投雷，扇形张开的数条雪白航迹尽头，两枚18英寸（457毫米）鱼雷接连命中“金鹏”号右舷后部，绽起冲天水柱，当即导致第一轮机舱浸水，舰体再度大幅右倾，在向左舷第二锅炉舱紧急注水后也只能将倾斜控制在15度。</p>
至此，“金鹏”号丧失了四分之三动力，航速骤降到不足10节，倾斜的飞行甲板导致舰载机起降作业无法正常进行，同时也令两舷的防空火炮出现了较大的射击死角。</p>
激战中，值卫机群又损失了第二批值卫队残存的架“海震电”因油弹耗尽，在敌机远离前便被迫着降“猎隼”号，到10时45分，特遣舰队上空只剩下1架值卫战机。</p>
就在这时，前往攻击1号目标（即敌第二攻击波陆续返航，只得全部着降“猎隼”号，护航队的15架舰上战斗机先行着舰（出发时为4架），继而雷击队的10架舰上攻击机也顺利挂住了拦阻索（出发时为0架）。</p>
10时55分，雷击队另外5架伤势较重的“金雕”改一型舰攻蹒跚着出现在南方的海天线上，几乎就在同时，“猎隼”号的观察哨发现，它们身后居然紧跟着一股多达60架的密集大机群</p>
这正是基拉基拉“巨嘴鸟”航空队的第二波空袭队，出发时的6架飞机中有鱼雷机和水平轰炸机各1架提前返航，此时出现在东亚军特遣舰队上空的空袭队尚有战斗机架、鱼雷机6架、水平轰炸机1架，合计61架之多。</p>
千钧一发之际，已经不可能逃脱敌方战斗机追杀的那5架负伤“金雕”只得紧急迫降海面，10名机组乘员中有8人及时获救。</p>
这时的特遣舰队虽然已经完成了队形编组，却因为瘸腿“金鹏”号的拖累，整个编队的航速还不如商船队，面对敌军鱼雷机队与水平轰炸机队的高低夹击，比活靶好不到哪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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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留在空中的1架值卫机，在前两次激战中已经消耗了大部分弹药，光是对付敌人那二十多架未发一弹的护航战斗机就已经是勉为其难。</p>
所罗门，到此为止了？</p>
潘国臣没有绝望，事实上，金鹏号上没有人绝望，只是，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现实。</p>
十分钟前刚刚降落在“猎隼”号上的第二批值卫队名飞行员（原属“金鹏”号），来不及喘口气，便匆忙登上“猎隼”号提供的第四批值卫队升空迎战。</p>
更晚着舰的第二攻击波护航战斗机队中，有6名飞行员不顾战机油弹将尽，强行驾机起飞，事后追补编号为第二特设值卫队。</p>
即便是增加了这9架战斗机，值卫机群还是没能在舰队防空火力圈外截住大部分敌机。</p>
超过半数的“杜鹃”得以突入舰队火网，其中只有五六架能够在失去控制前投出机腹下的18英寸鱼雷。</p>
两道瞬间冲升到军舰桅顶之上的水柱几乎同时绽放：一雷命中“金鹏”号右舷后部，导致其第三锅炉舱浸水，倾斜加剧；一雷命中位于金鹏号右后方的朝鲜海军“李舜臣”号战列舰，由于损管部门运作不及时，舰体右舷进水上千吨，外加左舷注水近千吨后，才得以完全控制住损害。</p>
眼看着第五枚鱼雷撞上右舷爆炸，“金鹏”号舰长杨敬修上校第一时间下令所有舰员前往左舷进行“人力平衡”，依然无济于事，绝望之下只得命令向左舷第二轮机舱注水，以立即丧失全部动力为代价，避免舰体快速倾覆，换取舰员逃生的时间。</p>
就在“金鹏”号即将变成活靶之前，“巨嘴鸟”航空队第二攻击波的水平轰炸机队1架双引擎轰炸机以密集编队从舰队后方进入，在一千五百公尺高度瞄准舰队核心的两艘航母——此时它们只能以不到十公里的时速缓缓“蠕动”，两分钟内投下近百枚50磅（11公斤）炸弹：其中一枚命中“猎隼”号飞行甲板前部，穿透木质甲板后在锚链舱与前部机库之间爆炸，造成飞行甲板前端约四十公尺的部分无法使用，而着舰后排列在飞行甲板前部等待收入机库的第二攻击波归航机群中，有4架舰战被掀入海中，架舰战和1架舰攻报废，15人阵亡、7人负伤。</p>
另有多枚炸弹在“猎隼”号和“金鹏”号舰体附近的水下爆炸，形成所谓“近失弹”。“猎隼”号舰艏轻微渗水，而迅速倾斜到二十多度的“金鹏”号已经无所谓雪上加霜，很快便如死鱼般赖在水面上任人鞭尸。</p>
11时07分，驱逐舰“文阳”号冒险靠上“金鹏”号右舷，准备转移机动部队司令部。</p>
离开舰桥之前，东方高对潘国臣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还没结束。”</p>
潘国臣并不打算责怪任何人，他不是司令官，本来就无权干涉指挥，而东方高的抉择从经验、常识以及帝国海军一贯的作战精神来看，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p>
东方高说得对，还没结束，这只是开始。</p>
东方司令官前脚刚走，杨敬修舰长便命人去找绳索，好把他绑在罗盘柱上，显然是打算与舰共存亡。</p>
潘国臣理解他的心情，掏出手枪，一枪托砸晕了他，命人拖走。</p>
夹在人流中来到舰岛最下层，潘国臣却没有立即前往甲板，而是一头钻进了迂回曲折的舰体内部，在闪烁着绿色应急灯的歪斜过道中寻觅那位让他无理由无限制牵挂的女飞行员。</p>
所罗门，结束了。</p>
所罗门，开始了。</p>
不管是结束还是开始，不管是偶然还是注定，不管是厄运还是契机，不管……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潘国臣什么都不想管——除了她。</p>
抢救室的舱门敞开着，血迹斑斑的手术台上空空如也，一位正在脱掉手术服的医生看到潘国臣站在舱门前，会意地歪歪头：“这里没有人了，伤员优先转移，刚做完手术的那位蔡上尉，已经让人抬到甲板上去了。”</p>
潘国臣扶着倾斜的墙壁，呆楞了几秒钟，忽而低头一笑，道了声谢，便一歪一斜地往回走。</p>
廊道，舷梯，幽暗中闪烁的绿光，潘国臣知道自己着魔了，不过——那又怎样？</p>
不管遇到什么阻碍，只要知道自己的方向，一直往前就可以了，就算有可能会被绊倒，这一次的绊倒，未必不是下一次飞跃的必要条件——我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t要飞跃到哪里去啊，你小子想一起飞就明说嘛，那么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不怕雷劈哈？</p>
潘国臣傻笑着转过最后一个弯，瞳孔中顿时溢满了舷门外南太平洋正午时分的闪耀日光……所罗门，我会回来的</p>
一千二百公里外，新不列颠岛，拉包尔，东南方面战区司令部。</p>
“……我不知道你们海军的自信从何而来，什么前线指挥官有权自由衡量自行判断，我看是乱弹琴，逞英雄，发现情况不对就应该马上退回来嘛……托你们的福，我这二娘养的东南战区又得来一次敌前撤退大游行了。”</p>
面对方面战区司令长官张一叶元帅的冷嘲热讽，联合舰队参谋长叶飞少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嘴上却还在逞强：“还没结束，我们还有猎隼号和六艘精锐主力舰，经过这三轮空袭，对方的航空攻击兵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特遣舰队现在就回撤到马莱塔岛以北，就近支援登陆船团，作战可以继续，没有必要撤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