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商店街的一家华人餐厅后厨，工作人员一片惊慌忙乱。</p>
一把染了血的刻刀，掉在砧板上。</p>
劲臣的左手上全是血，看不出哪只手指受了伤，血滴吧嗒吧嗒落在面粉上，砸出鲜艳的血花儿。</p>
“没事没事，划了一下。”劲臣压住无名指，“先别拍了，吓到观众，真的没事。”</p>
跟拍小哥没有移开镜头，花朵拿着医药箱冲过来，云南白药刚撒上去，粉末就被血液冲掉，几次才将刀伤盖住。</p>
弹幕上早已一片心疼，刚才那一幕太突然。</p>
前一秒，大家还沉浸在吹吹吹当中，后一秒就血溅当场，实在是把粉丝们吓坏了。</p>
——事情要从劲臣和司彬来到商业街说起。</p>
离开码头，劲臣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能做什么，可以承担团队的债务。</p>
容修叮嘱他在室内活动，他就一直在关注街边的店铺。</p>
司彬表示，要带劲臣去商场的店铺。司彬帮店家卖货、推销产品，劲臣只要在店铺里回避就好。“不用你出面挣钱，”司彬这么说，他有信心用两小时拿到两个人的工钱。</p>
劲臣当然不会同意，一来，身为艺人，这不符合直播规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p>
除了家里长辈，顾劲臣只花过爱人的钱。</p>
劲臣是在司彬之前找到工作的。</p>
尽管他戴着太阳镜，行走在商店街，还是被一些年轻人认了出来，被叫了两声名字，扣掉了2rm。</p>
情急之下，为了避免更大的轰动，劲臣看到了一家华人餐厅，直接进去了。</p>
司彬则按照计划，去了商场街，帮人卖旅行纪念品、特产小商品。</p>
老板娘带劲臣来到后厨房，给他介绍了一位面点师。</p>
面点师是一位中年女性，起初，她还端着，质疑地表示要“考验”劲臣。</p>
——毕竟雕花和包饺子不同，萝卜雕花的手艺，彻头彻尾技术活，是十分讲究基本功的手艺。</p>
然而，劲臣拿起雕刻刀，上手几刀，利落，干脆，还没雕出一个形状来，面点师就笑盈盈地接受了他。</p>
面点师笑道：“你学过？”</p>
“小时候和爷爷学过木工，自己雕过小鸟。”劲臣道，“中国美食的雕花工艺、木工等，都是百姓心目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p>
连节目组也没想到，顾老师竟然会有这等手艺，还真是直播大爆料啊！</p>
劲臣没懂事时就玩鲁班锁，从小喜爱木匠活，但很少有人看见影帝雕刻木头，更没见过他雕刻萝卜！</p>
花弹幕粉丝都惊呆了，劲臣竟然认得所有的工具刀。</p>
“这是什么？”劲臣惊艳地望向大盘子，盘内是一朵朵蓝色的小玫瑰，“蓝色妖姬？”劲臣走近了，发现这并不是萝卜雕花。</p>
“这是面点，”老板娘说，“就是用面捏的花儿。”</p>
深宝石蓝色的小玫瑰，渐变色彩饱满，栩栩如生。</p>
劲臣移不开视线，“我的这个请求，可能有点唐突，它们太漂亮了，我可以跟您学习么？”</p>
“当然！只要你能学会，”面点师受到赞扬很高兴，“其实很简单，这不是什么独家秘笈。”</p>
劲臣无知觉地碰了碰手臂上的纹身，小玫瑰是容修喜欢的花儿。</p>
就这样，劲臣得到了这份华人餐厅的工作，他必须要在两个小时之内，完成五个萝卜雕花——大小牡丹花。</p>
除此之外，还要完成五个玫瑰花的面点花朵，完成任务可以得到100rm的薪水。</p>
劲臣二话不说，穿上厨师围裙，开始和面点师学习捏面花。</p>
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他的学习进度非常快，五个面点花朵，很快完成，他开始和另一位厨师学雕花。</p>
食品雕刻是刀工技艺，同时又与中国木工雕刻一脉相承。</p>
起初，雕刻第一朵花不太熟练，但劲臣的手指却不笨拙，他下刀精准，削刻果断，毫不犹豫，只是行刀的速度稍慢了点儿。</p>
“心里美”萝卜红得滴水，先雕成陀螺形状，薄薄的一层削出来，如蝉翼一般，近乎透明的薄。</p>
第二层削出花瓣，镜头给劲臣手上萝卜块一个大特写……</p>
“其实，雕萝卜花，我在伦敦时曾制作过——同学宴会时，每人准备一道菜，我烧了一道咕噜肉，做了萝卜牡丹花的摆盘。当时，看到同学们的惊艳眼神，得到大家对我们家乡美食的赞美，我感到非常自豪。”</p>
劲臣一边雕削，一边对镜头解释每一步的做法，“你们看，在家常菜中也能用到，生活需要仪式感。”</p>
弹幕上一片惊呼，劲臣一步步讲解，简单明了，看上去非常简单。</p>
粉丝们纷纷表示，要去菜市场买两个萝卜试一试，这是中国美食的特色呀！</p>
［加油呀臣臣，哥哥赚了好多钱，一会就能来接你了！］</p>
［好心疼啊我修］</p>
［我修是赚钱no.1！第一组稳了！］</p>
［可我还是……呜呜呜……］</p>
一朵小牡丹完成，劲臣观察了一下，觉得不太满意，分析了接下来要注意的地方。</p>
起初非常顺利，尖尖的刻刀划入萝卜，片出花瓣来，第二朵花的速度逐渐加快……</p>
算上面点的五朵花，四十多分钟过去了。</p>
然而，就在工作人员小声沟通各小组的进度时，由于后厨工作间空间不大，劲臣偶然听到，容修加入到了码头工人的行列，正在和小东北一起搬运货物。</p>
“320rm？！”工作人员惊讶，“那任务不是很快就会完成？”</p>
小东北体力有限，跑了两趟就累趴下，容修几乎一人扛下所有，他选择的工作实在太赚了，这么看来，不需要六小时，第一组就能完成任务。</p>
码头那边，跟拍导演就快愁死，跟在容修身后颠颠跑，既担心明星身体，又考虑游戏逻辑，感觉挖了个大坑，自己跳了进去。</p>
听到这里，劲臣手上的刻刀顿了一顿。</p>
桃花眼儿微垂着，目光有一瞬间的涣散。</p>
劲臣盯着手上的小牡丹良久，忽然回过神，再次飞快地雕刻起来。</p>
他什么也没问，脸上没了之前讲解时的柔和表情，连亮眼的神采也失去了，他手上速度明显加快，也不再为网友们说明雕刻方法……</p>
整个工作间，突然间一下安静下来。</p>
劲臣的眼神渐渐犀利，他紧盯着手上成型的萝卜，深邃的眸子里隐隐有水光……</p>
第三朵小牡丹，在弹幕的尖叫声中完成，摆在盘中第二朵花旁边，镜头给出特写，这朵明显比之前的两朵更漂亮，但却似乎开得棱角更盛、更冷冽了些……</p>
就在劲臣雕刻第四朵花时，工作人员紧急通知，外面下雨了，太阳雨，估计很快就会停。</p>
“下雨了，摄像准备雨具……”</p>
话音未尽，镜头里，长而尖锐的刻刀，一下穿透薄片，削过劲臣的无名指。</p>
刻刀当啷一声掉在砧板上。</p>
工作人员一片大乱，“顾老师！快拿医药箱，顾老师怎么样……”</p>
无名指削掉一小块皮肉，血滴在砧板上，混着萝卜汁液，砸在面粉上溅出血花儿。</p>
弹幕上一片尖叫，跟拍小哥的摄像机抖了下，花朵推开围上去的人群，快速上前为劲臣止血。</p>
“下雨了？”劲臣小声问。</p>
花朵眼睛通红，云南白药撒了几次才糊住伤口，点了点头：“嗯。”</p>
“贴个创口贴，勒紧点，抓紧时间。”劲臣说。</p>
身为特助，太了解老板的性格，花朵根本不可能说出“别做了”这种话。花朵哽住呼吸，快速拿出创可贴——这些年，劲臣国内国外跑片场，不知道受过多少伤，她包扎的动作太熟练了。</p>
劲臣配合着将创可贴摁在伤口上，看了一眼时间，拿起雕刻刀：“第四朵沾了血，可惜了。”</p>
说着，劲臣将第四朵半成品扔掉，重新开始雕刻。</p>
容修在码头当搬运工？</p>
劲臣耳鸣了，他十分专注，手速飞快……</p>
工作人员们安静地站在一旁，镜头打在他雕花的手上。</p>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p>
第五朵雕花放下，劲臣快速摘掉围裙，端着两个大盘子，来到面点师面前。</p>
“您非常有天赋，可以拍摄食神的电影！”劲臣的作品得到了面点师的认可，对方称赞他的效率非常高，75分钟，五朵面花，五朵雕花。</p>
“你受伤了？”老板娘非常担心，也能看出她很为难，“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吗？”</p>
“皮外伤，当厨师的，做餐饮的，割破手指是家常便饭，手艺人哪有不受伤的？”劲臣微笑道，“很抱歉，之后还有拍摄任务，能在这里工作，我很愉快。”</p>
劲臣和老板娘、面点师握手，拿到了100rm的报酬，对店老板道谢告别。</p>
店门口，花朵慌忙给劲臣递伞，她提醒：“容哥说，在商店街等……”</p>
花朵话没说完，一眨眼的工夫，劲臣就冒着雨出了店门，跟拍小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裹上雨衣追上去。</p>
小雨淅沥，街上行人少了些，游客躲入店内避雨。</p>
街头出现了一抹浅色的身影，他的身后是呼啦啦一群拍摄人员。</p>
劲臣浑身湿透，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往码头的方向一路飞奔。</p>
［两个小时，拿到了钱，我去接你。］</p>
［我等你。］</p>
嘴上虽这么应了，可身体却不听使唤。</p>
从前，等过三千多天，从今往后，不会再傻等了，哪怕天上地下，也要寻他而去。</p>
霏霏细雨中，码头上仍是一派繁忙景象。</p>
容修的t恤被雨水淋湿了，紧贴在身上，不远处有人围观。他扛着一个巨大编织袋，雨水顺着脸颊淌下，肌理在太阳雨中泛着光泽。</p>
他的脚步比之前慢了许多，拍摄团队跟在他身边。容修对镜头道：“差不多还有四五趟，一千五百斤应该有了，咱们这个钱，要拿得硬气。”</p>
［哥哥一定注意安全啊……］</p>
［这么扛东西，很伤腰的］</p>
［小东北那个死孩子又去哪了呀？］</p>
［累趴下了，直接趴在半路上了］</p>
［哥哥加油啊］</p>
弹幕上，粉丝们不再插科打诨，路人们也不再开玩笑。</p>
这是直播，没有后期剪辑，容修和码头工人们一起工作，汗水，泥泞，艰辛，这画面令人动容，大家都在给容修打气加油。</p>
用双手和汗水努力生存着的劳动者们，值得别人尊重。</p>
容修来到正在装载的大车货箱前，车上的装载工人们笑盈盈看向容修，周围的工人们给拍摄小组让出空间。</p>
“扛起”和“放下”最容易伤腰，容修一步步上前，抓住背上的货物一点点往下放，重量将他的身体压得往一旁歪……</p>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住了他背上的货物。</p>
容修侧头看过去，旋即便怔住。</p>
蒙蒙细雨中，劲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他急急地喘着，紧抓住容修的手臂，扶住了他站不稳的身子。</p>
容修怔住，目光接触到一双湿鹿鹿的桃花眼儿。</p>
什么叫一眼万年。</p>
没等对方发问，劲臣一脸雨水，额头顶他肩上，低低哑声：“等不了，忍不住，所以过来了。”</p>
容修恍神两秒，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可是，怎么办呢，现在不帅，不太想让你看到。”</p>
劲臣抓着编织袋不放手，“帅的，已经看到了。”</p>
容修随手拢了下头发，无奈地笑笑，又揉了揉劲臣贴在额上的湿发，“帮忙可以，别逞强。”</p>
劲臣笑了开，两人合力将大编织袋放下，一起送到装卸工的手上。</p>
怎么可能让你一人在外吃苦。</p>
策划妹子当即决定，直播应景地播放了《一起吃苦的幸福》，旋律歌词令人感动。</p>
“手怎么了？”</p>
回往货船的路上，容修注意到劲臣的手指。</p>
“刀划了一下。对了，我在后厨帮工，赚了100rm，还学会了捏面点，”劲臣笑了开，“面点师亲传，比我在食谱上看到的都好看，蓝色的小玫瑰，你一定会喜欢的……”</p>
劲臣愉快地给他讲，容修就认真听。他侧着头，微垂着眸子，注视着他，却不回应他。</p>
人群中，容修伸开手臂，将人护在身前，避开迎来的一群驮运工时，他不动声色地，捉住了劲臣的手。</p>
劲臣感觉到，缠了创可贴的无名指，被他轻轻攥在了手心里。</p>
——“哎呦我的顾哥，您可回来了，救命啊！”</p>
远远的，小东北迎上来，他一身狼狈，像在泥里打了个滚，嚎哭道：“顾哥，你咋回来了，是不是容哥硬拖着你来的？容哥刚才，差点闪了腰，生怕以后不顶用了。”</p>
容修：“……”</p>
弹幕：“……”</p>
神特么不顶用了，到了小东北嘴里，什么浪漫色彩都没有了，快滚开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