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一切重归于宁静，郭正从石后转出来，风微微吹过，好似空气中还回荡着龙青瑶那令人心醉的笑声。</p>
他抱膝坐在柳树下，闭着眼睛不知在思索着什么。</p>
很快天就黑了，他便戴上斗笠离了流水园。</p>
时候还早，他先去了一家偏僻的酒馆吃饱喝足，待听得三更梆子响，便结了账出得门去。</p>
街上一片幽暗沉寂，就算有江湖人物走过，也多是喝得醉醺醺的，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楚，更莫认出他来了。</p>
很快他便来到知府衙门，看着一队兵丁懒散的在门外守卫，便又转到后门处，纵身跳了进去。他想先找到郭栩，一则问清楚郝知府之事，二则让他将鲍大常正法，为娘报仇。既然是手足，郭栩杀了鲍大常也就等于是他自己动的手。</p>
以前他也随郝鼎臣来过几次，对府中路径熟得很，避过几队巡查官兵，便来到主人卧房处了。</p>
房中烛火通亮，因是暑天，连窗户也是敞开的。郭正蹑足来到窗下，只见郭栩坐在案前，面色沉重，在灯下翻着公文案卷，许是终日劳累所致，白净的脸此时也微生了些胡茬，更显憔悴。郭正见他这个模样，一肚子责问之词顷刻间都消散了，心中所想的，只是怜惜这个傻弟弟。</p>
他正要现身相见，忽房门乍地被推开了，史会乐呵呵的走进来，道：“郭兄，京城有消息过来，你放心，刑部陈尚书已经答应饶郝知府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少不得要吃上几年牢饭。”郭正听了这话，也有些宽心，看来弟弟毕竟还是念着旧情，没有赶尽杀绝，若是让鼎臣知道这个消息就好了。</p>
这郝知府和朝中许多权贵有勾结，就算没有郭栩为他求情，那些权贵也自会奔走殷勤，为他保命的。人狗急了跳墙，若郝知府没有活路，将这些权贵的丑事都抖落出来，那时可就玉石俱焚，大伙儿一起去阴司报到了。</p>
郭栩用手搓了搓脸，强打精神，站起身来道：“如此最好，可找到郝大哥的下落？”</p>
史会摇摇头，叹道：“郭兄啊郭兄，你真是难做好人呐，那郝知府骄奢淫逸，在苏州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贪了几百万两的不义之财，有今日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你这么做那是为圣上分忧，为百姓除害，大可不必再自责了，就算当初那郝鼎臣有恩于你，但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不亏欠他。”</p>
郭栩走到窗前，望着池塘里的一丛睡莲不话。郭正贴身在窗畔，与他不过一墙之隔。</p>
“只不过。”史会面有难色，欲言又止。郭栩问道：“只不过什么？史兄，你我有金兰之谊，有什么话尽管来。”</p>
史会笑道：“郭兄，只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今这苏州知府的位子是非你莫属，咱们也别再折腾，无商不奸，你的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但这些商贾被抓的被抓，逃命的逃命，他们都走光了，这苏州可也维系不下去，郭兄，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呢？”</p>
郭栩摇摇头，道：“史兄，你这定是玩笑话，我娘何尝不是个生意人？却素来老实本分，这些商贾遵纪守法的做买卖一样有利头，之所以会以次充好、缺斤短两、囤积居奇，皆因欲图暴利而致，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为百姓做主，慑商贾之心，还一个清平世道来。”</p>
史会见他语气深重，忙干笑两声，道：“我自然是玩笑话，郭兄不必当真，有郭兄这等父母官，真乃天下之福，圣上之福，苏州百姓之福……。”</p>
马屁精，郭正心想弟弟交的这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此人城府很深，若是能和弟弟同心协力便好，不然自己的傻弟弟一定斗不过他。</p>
史会瞧着郭栩，忽又叹道：“自古好官可都清贫得很，郭兄还想为苏姑娘赎身，咳咳，苏姑娘可是心月斋的头牌，没个万把两银子可难办得很咯。”完瞟了郭栩几眼。</p>
“这……。”郭栩眉头深皱，望着云层里的一轮残月长叹，一万两白银多不多，少也不少，对郝知府和那些奸商而言，只不过是拔根汗毛的事，但对他来，光靠朝廷给予的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个几百年。</p>
在一旁的郭正听到他有心为茵茵赎身，欢喜之余又感悲怆，若是当初能早些为安安赎身，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一万两对弟弟来或许很难，但对自己这个亡命之徒而言，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随便找家商贾便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