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俘虏们的劝降声依旧在城外肆虐着,昼夜不息。◎,
龙城之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起来,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尤其是汉人在城外不但围起了数十架井阑,堆放了上百台投石机之后,守城的鲜卑将士士气大降,四处一片愁云惨雾,因为谁都知道,汉人其实破城易如反掌,只是在给鲜卑人一个投降的机会而已。
夜色如水,冷月照在龙城的城墙之上,显得格外清冷。
龙城,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轲比能坐在卧榻之上,脸色灰白,眼睛微闭,似乎十分疲累数日来他瘦了一圈,原本浑圆的下巴变得尖削起来,一头长发披散而凌乱,显得十分狼狈和颓废。
这个原本年轻有为的鲜卑雄主,一个多月前还意气风发,傲视草原,睥睨天下,如今却穷途末路,渐入绝境。
一名身材高大的鲜卑人轻轻的走了进来,见轲比能正在闭目养神,便不敢做声,只是静静的垂手肃立在一旁,帐内中一片沉寂。
此人正是轲比能之前派在步度根身边监视的心腹将领成律归,当日步度根和扶罗韩意欲趁夜偷袭轲比能的王帐,正是成律归提前告密,轲比能才得以率先发难,将步度根和扶罗韩斩杀,完成使命的成律归此刻已正式回归轲比能身边。
许久,轲比能才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城中人心惶惶,士气全无,还如何与汉人一战,此地已不可守,是该出城突围的时候了,只要一路往北,草原莽莽,不信汉人会一直冒着风雪追着我们打转,只要汉人一退,这草原终究还是我们鲜卑人的天下。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得公孙白与曹操在中原陷入大战的时候,便是我轲比能举兵南下报仇的时候!”
他脸上露出愤恨的神情,自言自语了一阵,又流露出无奈和不甘的神情,转身朝一旁一直静立不语的成律归问道:“城内情况如何?”
成律归欲言又止,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
轲比能神情一愣,怒声道:“说!”
成律归硬着头皮道:“昨晚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私下妄议和诽谤大单于,并意欲对大单于不利,妄想今夜偷袭单于大帐,已被末将拿下,听候大单于发落。”
“什么?”轲比能似乎神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陡然暴怒起来,“岂有此理,随我出去,我要亲手斩杀这些逆贼!”
成律归应诺。
暴怒的轲比能,提着长刀,带着成律归和十数名侍卫,向城内走去。
数日来的压抑,以及城外汉人的挑拨,使得轲比能早已坐立不安,而更令他狂躁和恐惧的是,他发现麾下的诸部大人,已然对他不似之前那么尊敬了。虽然一个月前他镇压了步度根和扶罗韩的叛乱,血淋淋的屠刀惊得诸部大人不得不俯首贴耳,然而这几日城外的喊话,使得城内那些不服轲比能的诸部大人和将领又蠢蠢欲动起来。
这种情况是轲比能绝对不允许的,汉军五万人围他们八万人,他完全可率众强行突围而出,但是若人心散了,恐怕就未必能活着逃出龙城。
所以,他要继续用血淋淋的屠刀将这股叛逆的情绪硬生生的镇压下去!
……
龙城西北处的空地上,上千名鲜卑骑兵打着火把,亮如白昼一般。
一百多个鲜卑人,像死狗一般被轲比能的亲卫士兵拖到空地上,然后一个个被强行按倒在地,跪在轲比能面前。
轲比能端坐在马背上,冷然望着面前的这些心存叛逆的鲜卑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机。
成律归疾步奔向前,禀道:“启禀大单于,所有叛贼已全部带到,请大单于发落。”
轲比能冷然一笑,驱马缓缓的走到一名身材魁梧的鲜卑囚犯面前,手中长刀伸出,撩起了那人的长发,森然问道:“贺六浑,你身为千夫长,本单于一向待你不薄,为何要叛我?”
那名叫贺六浑的千夫长,恶狠狠的望着轲比能,蓦地爆发出一阵厉笑,怒骂道:“鲜卑人中,只有先单于檀石槐之嫡系子孙才有资格承袭单于之位,你轲比能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谋逆篡位?再者,弹汗山一战,你昏庸无能,白白牺牲近十数万鲜卑人的性命,鲜卑这一代青壮,几乎全部葬送于你之手,你实乃鲜卑之千古罪人,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方泄我心头之恨!”
贺六浑话音刚落,旁边的鲜卑囚犯也纷纷跟着痛骂起来,一个个慷慨激昂,骂不绝口,全场形势一阵大乱。
轲比能狂暴起来,双眼圆瞪,怒声吼道:“死!”
手中长刀一挥,贺六浑那颗斗大的人头便飞了起来,鲜血从断颈处喷洒而出,如同喷泉一般。
轲比能抖动着手中滴血的长刀,气急败坏的怒吼道:“杀,一个不留!”
就在身旁的侍卫那一片刀光耀起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刀下留人!”
轲比能狂怒的回头一看,却见身后一片火光大起,正是素利、弥加和宇文奎三人联袂而来,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亲兵侍卫。
奔到轲比能面前,素利朝轲比能施礼道:“大单于,临阵杀自己人,终究是不利,更何况如今城内人心惶惶……。”
轲比能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冷酷不屑道:“本单于意欲处置逆贼,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轲比能的狂傲,深深的刺激到了素利。
沉吟片刻,素利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拱手沉声道:“大单于,临阵杀自己人不吉,请大单于收回此命。”
愣怔了一下,轲比能不禁勃然大怒,厉声道:“素利,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对本单于说话,你难道也想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