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额心被射穿一个大窟窿的老人忽然仰起头，双目圆睁，望向阁楼高处，嘶吼道。</p>
“杀贼！”</p>
“杀贼！”</p>
“杀贼！”</p>
三声过后，长刀落地，老人垂下头，闭上双眼，从此以后再没睁开过。</p>
一众羽林军早被吓破了胆，还有谁敢上前。</p>
为将一生，忠君报国，南征东讨，立下无数难以逾越的战功，他的此生的辉煌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终结。</p>
誓死报君恩，虽为戏言，可又有多少名将能逃脱这番宿命。</p>
拂晓初临，一抹晨曦倾洒在琉宫的血海尸山间，仿佛一层青铜镀下，他生前最喜爱的颜色。</p>
霍国公陨。</p>
仅此一句。</p>
在琉国后世的史书中并没太多渲染，无论多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描绘出他倒下那一刻的壮烈。</p>
......</p>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p>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槿方才反应了过来，透过铜镜，她隐隐察觉射死霍国公的那人正朝她看来，虽不模糊不清，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滞留下去。</p>
匿身天云，飞出皇宫数里，始终沉默着的少年忽然颤抖了起来，抬头看向司马槿，眸里写满了绝望。</p>
“红拂，我要回家。”</p>
闻言，司马槿心中一痛，令她很无比讨厌的感觉，可却又止不住的蔓延开来。</p>
面前的少年才十四岁，十四岁的质朴少年，因为她的出现短短十数日里经历这么多变故，如今又要身陷琉京，也不知过多久才能回到他口中那个平静安详的小村庄，见到爹娘。</p>
五年？</p>
不可能......</p>
十年？</p>
可能性不足半分......</p>
二十年？</p>
那也得要他运气好。</p>
即便真能在二十年后走出这座牢笼，可那时的他已年过三十，而他的爹娘.......</p>
眸里浮起恍惚之色，半晌，司马槿淡淡一笑道。</p>
“好，我带你回家看看。”</p>
......</p>
西城郊外，灰蒙蒙的天色下，少年少女并肩坐在山坡上，放眼望去，依稀能看见十多里外的小山村。</p>
看见归看见，可安伯尘知道，自己最远也只能走到这。</p>
幸好还有红拂女神奇的道符，比千里眼还好使，不单能看见百里外的人影，还能听见声音。</p>
捏紧双拳，安伯尘期盼地看向那面道符所化的铜镜，铜镜中光影变幻，和今日的天气般，灰蒙蒙一片，伴随着安伯尘一阵接一阵的心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p>
从逼仄却干净的瓦房里走出一个穿着麻衣的妇人，她的年纪虽还不到四十，可额上已缀满鱼尾纹，和京里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p>
然而，当安伯尘的目光落到朴素妇人身上，鼻尖一酸，双目通红，泪珠滑出眼眶。</p>
娘总是起的最早，开灶烧柴，为自己和爹做早饭，然后去李小官家织布......这个时辰，估摸着爹爹也该起床了吧。</p>
安伯尘正想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p>
“娃他娘，今个儿咋又多做了碗面？”</p>
话音落下，紧接着是一阵敲打声，安伯尘会心的一笑，心知是爹爹又开始倒烟叶子了。</p>
“今个儿不知怎的，突然想安娃子了，娃他爹，你说娃子他会不会想咱俩，偷偷溜回来看看咱俩？如果真这样，等娃子回来还能有吃食。”</p>
“没出息的婆娘，安娃子是去学手艺了，怎么会偷偷溜回来。再说了，咱家娃子老实，就算想怕是也不敢。”</p>
.......</p>
看着看着，司马槿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意，扭头看向安伯尘，却发现少年人早已涕泪横流，埋着头，颤抖着拳头，低声呜咽着。</p>
犹豫着，司马槿从怀中掏出一块桂花糕，递到安伯尘面前。</p>
“别哭了......这个，就当我替你娘给你的。”</p>
秋风吹来，今晨的天色格外的灰，好似大雨前的征兆。</p>
少年人吃着桂花糕，一旁的红发少女则看向远方，发着愣。</p>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槿只觉肩头一沉，却是精疲力竭的的安伯尘一头载下，昏睡了过去，嘴里犹含着半块桂花糕。</p>
“浪费。”</p>
撇了撇嘴，司马槿收回道符，看了眼倚着自己呼呼大睡的少年，深吸口气，强忍着没去推开他。</p>
司马槿只顾着想她的心事，并没发现，安伯尘的鼻息逐渐减弱，下腹微微起伏着。（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