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p>
赵鼎急叫道，扯着赵瑜的袖子，不让赵瑜上车。</p>
赵瑜无奈回头看着赵鼎，问道：“赵卿，若朕记得没错的话，你应是关中人氏罢？”</p>
赵鼎不知赵瑜出阵在即，却为何说起这等闲话。心中疑惑，口中还是恭敬答道：“臣籍贯解州。”</p>
“那你也应是关学一系罢？”赵瑜一边问着，同时将视线放在队伍逐渐整齐起来的军阵之上。</p>
宋时儒家学派众多，其中横渠先生张载所开创的关学便是其中十分有名的一派。关学因其书院位于关中而得名，赵鼎籍贯解州，属于关中，他少年游学时不可能不去横渠书院一游。</p>
果不其然，赵鼎答道：“臣旧年的确曾游学横渠书院！”</p>
君臣两人在车旁对话，而万胜门前一番纷纷扰扰之后，人声马嘶渐渐消止。突然之间，万胜门前的广场上便静了下来，数千人默然而立，数千双眼睛，静待赵瑜的命令。</p>
数千人的静默让空气都凝固起来，赵鼎虽然背对着大阵，也被压得难以呼吸。而赵瑜似乎毫无所觉，仍低头对赵鼎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四句教，论器识、论襟怀，在朕看来犹在‘穷则独善其身’的孟轲之上。元镇，你也是圣教子弟，又曾就学于横渠书院之中。你的志向，不会是卑颜屈膝，俯首事虏罢？！”</p>
赵鼎心中怒意隐生，抗声道：“当然不是！”</p>
“那卑颜屈膝，俯首事虏的皇帝呢？汉家故土不思收复，却一年百万贯的民脂民膏送与胡虏。这样的天子，你打算服侍他们吗？！”赵瑜问道，声色俱厉。</p>
赵瑜图穷匕见，将矛头直指赵光义一系。赵鼎沉默了片刻，半天后才有些软弱的吐出了一个字，“……不！”</p>
赵瑜乘势追问：“朕要意欲混一华夏，将四方蛮夷连根拔除。让天下元元安居乐业，不再受胡虏之苦，得以共享太平盛世。论心胸志向，赵佶、赵桓、赵构这三人能比得上朕？！”</p>
“……当然比不上！”</p>
“朕克勤克俭，不思奢华，宁克扣于己，也要免除天下百姓丁税。论德行，赵佶父子可比得上朕？”</p>
赵鼎想起丰亨豫大的道君皇帝，艮岳山、延福宫的奢华，还有花石纲、应奉局的祸乱天下，不禁苦笑：“远远不及！”</p>
“朕麾下百战雄师数以十万，以女真铁骑之强，亦畏朕如虎。如今朕已据辽东半壁，河东指日平复。起兵不过一载，天下便即将一统。若论武功，赵光义的儿孙可比得上朕？”</p>
赵鼎摇头：“没有一个比得上！”</p>
“赵构如今趁朕麾下大军北上驱虏，不顾举族之仇、天下之怨，而悍然出兵助纣为虐。此一人，可为天下之主？！”</p>
“不能！”赵鼎的声音很坚定。</p>
“没错，他当然不够资格！”</p>
赵瑜狠狠的说道。他前世曾游过杭州，在岳王庙前曾读到一篇诗文，‘臣飞死，臣俊喜，臣浚无言世忠靡，桧书夜报四太子，臣构再拜从此始。【注１】’此一篇，区区数句，便将岳飞的悲愤，张俊的卑劣，张浚、韩世忠的无奈，秦桧的奸逆，还有赵构的无耻刻画入骨。</p>
赵构那个阳痿的废物，为了做个偏安之君，连老子兄弟都不要，深仇血恨也不思去报。却枉杀岳飞，拔擢秦桧！这样的皇帝，赵瑜是从骨子瞧不起。如今他北伐金虏，意图收服河东。但凡懂一点民族大义，有些气节之徒，也不会在此时扯他后腿。也只有赵构这等下流无耻的昏德之君，方能做出这样龌龊的举动！</p>
当然，还有正史中在战前鼓吹夜袭金营，而偷袭失败后不思悔罪，却连夜出逃千余里，躲在四川山中数十年的姚平仲！岳飞早期抗金时也曾在河北一败再败，韩世忠也有被打得丢盔弃甲之时，还有南宋的一批主战的文武大臣，都是几次经历失败，几次重新站起，毫不气馁的咬着牙意图恢复中原！与他们比起，姚平仲的胆气心志都差得太远！</p>
此君臣二人，人品卑下不堪，又无救世之才，除了给人添乱，却是一无是处。如今他们狗急跳墙，罔顾天下大义，竟然趁隙攻来。这样的敌人，赵瑜绝不会轻轻放过！</p>
“这天下，赵构不配据有！社稷重宝，惟有德者居之。朕上承天命，却是当仁不让！有天命在身，凭一个小小的姚平仲，又怎能取得了朕的性命！”</p>
赵瑜一甩手，两步跨上战车，站在指挥台上。千军万马、百官众将屏息待命。</p>
车驾之上，赵瑜扶着栏杆，抿着嘴环顾全场，突然猛地提气高声：“朕的儿郎们！赵构鼠辈已是黔驴技穷，妄图螳臂挡车，这是他们临死前最后的挣扎。朕曾听闻：‘万人必死，横行天下。’朕拥六千敢死之士，足以横行中原。区区数万关西小儿，不过劫后余生之辈，闻金虏一至便肝胆俱裂。此一等贼，就算人数再多十倍，朕又有何惧之！杀平仲，诛姚古，这信心，你们有没有！？”</p>
“有！”六千大军的回应如山崩海啸。</p>
“不愧是朕的儿郎！”赵瑜声音更加响亮，他高高举起手，用力攥紧拳头，“杀平仲、诛姚古，定天下，至太平！这是朕给你们，给天下百姓的承诺！”</p>
赵瑜高声宣告，士兵们手中的火枪开始跺着地面，一声一声，有如鼓点，更胜浪潮，数千人同时在沉声呼喝：</p>
“定天下！至太平！定天下！至太平！”</p>
千军共一呼！呼声响彻东京城中，城门附近的屋舍和，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一起振臂高呼。声音越传越远，涌出家门的百姓越来越多，仿佛一块巨石投进了湖心，一轮轮涟漪散开。</p>
片刻之后，东京内外，已是百万士民在齐声高呼：</p>
“定天下！至太平！定天下！至太平！”</p>
直如山崩地裂，激荡天地之间。这是天下人的心声！这是多灾多难的人民的呼喊！</p>
城中如今仍有心怀反意之人，还准备着等赵瑜出战后在城中掀起叛乱。但当他们听到百万士民发自内心的呼喊。平添在心中只有恐惧。在这样的声势前，他们不过是车前的蚂蚁，只会被赵瑜的战车碾压过去。</p>
得万民之心，获天下之势。又有谁能挡住赵瑜？！</p>
赵瑜拔出腰中长剑，遥遥一指，阳光凝聚在剑尖：“开城！出战！”</p>
注１：这是明丘文庄（浚）题岳王坟诗。全文如下：</p>
我闻岳王之坟西湖上，至今树枝尚南向。草木犹知表荩臣，君王乃尔崇奸相。青衣行酒谁家亲，十年血战为谁人。忠勋翻见遭杀戮，胡儿未必能亡秦。呜呼！臣飞死，臣俊喜，臣浚无言世忠靡，桧书夜报四太子，臣构再拜从此始。（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