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舜天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身上。
清了清嗓子，他朗声道：“商道，乃是人道的一种。丞相刚才说过，圣人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商贾追求富，百官追求贵，事实上都是一样的，都是对美好的一种向往。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没有好处，没有利益，便不会有追求了。”
“如果商道真的如传闻中所言那般能蛊惑人心，造成人心浮动，国家动荡的话，那诸位为何还恋栈权位？全都是为了帝国为了陛下为了百姓？就算不是为了权利和钱财，也恐怕是为了名声和荣誉吧？你说呢丞相大人？”方舜天笑着看向王丞相。
他选择以当朝首辅为突破口，便是因为王丞相算是儒道在朝堂上的代表人物。他和王丞相不同，他曾进国子监学习了很长时间，而王丞相自始至终都秉承儒道的精神意志。
“老夫如何？”王丞相眉头一挑，落在方舜天身上，“老夫行的端坐的直，为帝国呕心沥血操劳国事，岂能容你随意置喙？”
“丞相大人自然高风亮节，阖家数间草屋，仆役也只有寥寥数人，屋舍内连家具都不齐全，更别说精致的摆件了。如此两袖清风，丞相大人当为我朝百官之楷模。”方舜天恭维道。
“那是自然。”虽然不知道方舜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王丞相面对方舜天的奉承却不得不接下，只是，这接下便代表自己的人设已经既定，但如果不接，那就是否认自己的种种，更加不可。
“既然如此，那丞相大人可敢以儒道圣心起誓，大人从未想过青史留名，从未想过万古流芳，从未想过受后人传唱？”方舜天的目光落在王丞相的脸上，声音铿锵有力，如裂石流云般振振有词，直击王丞相的心海。
“蹬蹬蹬”
王丞相倒退了三步，他没想到方舜天会如此逼迫，一时间让他心神受损，整个人周身气息紊乱，差点儿反噬自身。
方舜天冷笑着看着王丞相，既然打定主意要推行重商之策，那他势必要和儒道站在对立面，至少当下必须站在对立面。
那么作为儒道在朝堂的代言人，王丞相自然而然成为他的第一个打击目标，而且他想要做的是将其彻底击败，然后杀鸡儆猴，在朝堂上掀起重商之势。
他让王丞相起誓可不单单随便起誓，而是以儒道圣心发誓，这代表着这份誓言的重要程度，一旦违背，其人就会被道心反噬，轻则重伤，修为倒退，重则不治身亡。
“你……”
王丞相点指着方舜天，他很想骂方舜天无耻，但却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
“丞相大人，您不敢起誓，说明您还是希望自己流芳百世的，看来您对名声还是很看重的，您对权位还是相当重视的，您不想做一介普通的布衣。”
“方某还记得，丞相大人的家里有一小片菜园，听闻这片菜园便是丞相大人亲手耕种，还以为丞相大人愿意抛下一切，甘心做一名农人呢。”
方舜天浅笑道，“连丞相大人这样两袖清风、砥砺清节的人都忍受不了权位的诱惑，那想来世间千千万万人又有几人忍受得了权位的诱惑？可是，既然如此，那为何泱泱大国内，普通百姓依旧那么多？难道他们都要比丞相大人还要清风峻节？难道他们宁愿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也要保证自己不受权位诱惑，不受富贵歧视？”
方舜天的话犹如一道重锤狠狠地敲击在王丞相的心底，彻底瓦解了王丞相之前反驳的话。
很多人不由地打量方舜天，目露讶色，看得出，方舜天既然准备推行重商政策，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打无准备之仗。
王丞相被方舜天说的哑口无言，他感觉自己苦心孤诣营造的所有人设全部崩塌了，就好像被扒光了一副丢在大街上一样。
赤裸裸地，任由过往的行人用那种特殊的目光上下打量，含笑而过。
不过，几个呼吸后，王丞相就恢复如常，翻涌的气血已经平复，脸色也不再涨红，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平稳，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一样。
不愧是在朝堂上浸淫了数十年的老狐狸，这份不要脸的能力堪称天下一绝。
在场很多人心里都浮现出这句话。
“太宰大人，重农轻商乃是儒道圣人传下来的思想，大人身为儒道弟子，不恪守儒道训诫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推翻至圣先师的思想，如此不孝，又有何脸面立足于庙堂之上，如此不仁，又有何资格为天下百姓谋求福祉？”
缓和过来的王丞相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了许多，他直接对方舜天展开致命一击。
方舜天虽然于国子监毕业，但他本身却是圣院的学子，其三品的修为都来自于儒道，自然算是儒道的杰出弟子。
但身为儒道的杰出弟子，方舜天却打算推翻儒道传承无数年的思想，如此欺师灭祖，别说立足于庙堂，就是立锥于市井也要受万人唾弃。
百官扭头，同时看向方舜天，都想知道方舜天如何接招。
之前方舜天以儒道圣心立誓来绝杀王丞相，而王丞相则以孝道来诋毁方舜天，如果方舜天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确有辱孝道，有辱儒道，他的修为，他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两人现在的唇枪舌战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语言争锋了，而是夹杂了自身对于儒道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