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只记得用手指去卷薛明睿的衣带，卷开又放下。柔和的灯光下和薛明睿说着话，不知不觉地睡着了。</p>
天还没亮，她在温暖中醒过来，舒展了一下手臂，这才发现手指还拉着薛明睿的衣襟儿，本欲松手，却轻轻一扯将衣襟儿打开了，手掌贴在温热、结实的胸口上。</p>
锦帐里温存了一夜的清香，吸进鼻端让人熏然。</p>
……</p>
容华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可是刚才……时间不短。</p>
薛明睿起身吩咐丫鬟打了水进屋，又亲手拿了干净的巾子给她，“你先睡一会儿，我让丫鬟准备好洗澡水。”</p>
容华红着脸点点头。</p>
眼看着薛明睿穿上朝服，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毕竟薛明睿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上朝了。现在樊、夏两家的案子摆在那里，薛明睿腿伤未愈，皇上也不会让他在休养在家。这样一天天下来，他们又只能晚上见面了。</p>
临走之前，薛明睿将她一双绣鞋摆在了炭笼旁边，是要让她起床的时候穿得更暖和。</p>
容华不由自主地展开了笑容，重新躺了回去，大大的床上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有些空荡，有些冷。</p>
容华刚蜷起脚来，锦秀拿着汤婆子进了屋，向容华行了礼，锦秀低声道：“侯爷临走前吩咐奴婢灌个汤婆子，是怕少夫人脚凉。”</p>
锦秀将汤婆子放在容华脚下，容华伸直了腿顿时感觉到温暖慢慢地扩散开来。</p>
……</p>
常宁伯一晚未阖眼，朱批的折子就摆在他面前，皇上特意在他折子上：臣年迈恐力不从心，误了国家大事。这段字旁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线。</p>
朱批上写着，朕知卿有长子，卿父子可为朝廷效力。</p>
短短一句话，就像一把利刃扎进他的心脏。</p>
卿有长子……请辞不成倒将延凤拉了下去。</p>
常宁伯连夜让人去给庄亲王爷送信，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终于天刚亮，派出去的管事回来道：“小的等了一晚，早晨王府才出来人说，王爷闭门谢客，不见人不接帖子。”</p>
常宁伯脱力地坐回椅子上，庄亲王爷怕在皇上面前获罪，即便这次皇上处罚重了，王爷也不申辩，真的在府中摆出闭门思过的样子来。</p>
王爷是指望不上了。</p>
管事的道：“王爷府里的管家出来说，西北路远，让爵爷好自珍重。”</p>
庄亲王爷是要他领兵西北。好自珍重，是让他先忍一时，再图将来。庄亲王爷紧紧地抿住嘴唇，为了夏家，才想出用西北军情做遮掩，没想到最后夏家没有保住，却将他也陷了进去，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p>
樊家？不过是个小小言谏。华妃一派还没有喘过气来。只有薛明睿……可是单凭薛明睿一个人，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常宁伯一时思绪万千。</p>
庄亲王爷说不上话，他已经联络文臣请辞一次，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看来西北他是非去不可了，至于延凤……他怎么也要想办法将延凤留在京城。</p>
……</p>
瑶华也是躺在床上整夜没阖眼，早早起来也不穿鞋赤脚走到梳妆台前怔怔地看外面被风吹的树影。</p>
小时候久病缠身，有一次高烧不退，母亲将她接去屋里照顾，她才知道母亲有多宠着姐姐，母亲能将给她做好的汤粥分给姐姐吃，顾不上问她就问姐姐有没有吃饱，她尚有病在身都及不上姐姐在母亲心中的分量……那时候她就开始为自己算计，算计她应该得到的一切。人活在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p>
算来算去，没能嫁去赵家，退而求其次她选了任家。没想到她的好日子才开始，朝廷就要让任延凤去西北。</p>
到底是因为她命太薄，还是有人示她为眼中钉。</p>
她不能就这样输了。她还有别的路可走。</p>
寒意渐渐袭来，啃噬着她的脚尖一点点地爬在她身上，瑶华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坐了这么长时间。刚要起身，转头看到柜子上的沙漏，到了卯时，再过一会儿就是每日她起床的时辰，瑶华想了想，将身上披的衣衫解下来放在衣架上，然后重新坐回锦杌，闭上眼睛合起手来虔诚地一动不动。</p>
刚到卯正，湘竹先打开了门，后面跟着赖昌媳妇，两个人进屋准备伺候大奶奶梳洗，到了内室，却看见穿着单薄衣衫的大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锦杌上，湘竹和赖昌媳妇吓了一跳，忙走过去。</p>
湘竹急道：“大奶奶怎么在这里坐着，冻着了可怎么得了。”</p>
赖昌媳妇忙叫人去端炭火。</p>
湘竹也取来衣服给瑶华穿上。</p>
炭火一到，瑶华睁开眼睛，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冷热交替瑶华突然咳嗽起来。</p>
湘竹几欲哭出来，“就算世子爷去西北，大奶奶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p>
瑶华红了眼睛，虚弱地道：“我是为家里祈福，一时忘记了……”</p>
湘竹扶着瑶华坐回床上，“大奶奶听奴婢的好好歇一会儿再起来。”</p>
瑶华摇了摇头，“我要去看看夫人，夫人难过了一晚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着让赖昌媳妇梳头。</p>
瑶华换好衣服也不施脂粉来到任夫人房里，赖昌媳妇说起瑶华早晨失魂落魄的模样，任夫人又掉了眼泪，拉起瑶华的手，“这孩子，难为你了。”</p>
任延凤也没了往日的精气，只在旁边安慰任夫人和瑶华，“我和父亲一起去西北也是有个照应。”</p>
任夫人哭道：“你父亲还好，万一让你做了前锋将可怎么得了？我听说瓦剌那些人心狠手辣。论文你倒是有几分的心思，论武你如何能和那些粗教的匹夫相比，我们家虽是勋贵，却比别人养子更细致些，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你去了只怕还不如你父亲。”</p>
任延凤皱起眉头，从戎这条路自然不适合他，他更喜欢在父亲身后出谋划策，任延凤道：“眼看父亲是必然去了，儿子倒也不一定。”</p>
瑶华用绢子擦了眼泪，抬起头看任夫人，“娘进宫向太后求求情，说不定太后看在娘一片慈母之心，能说句话。毕竟大周朝父子一同出征的还是少数。”</p>
任夫人眼睛一亮看向瑶华。</p>
瑶华道：“我想办法去求求我舅母，让舅母跟静妃说说，请静妃也帮帮忙。”</p>
任延凤赏心悦目地看了瑶华一眼。</p>
瑶华顺着那目光低下头来，落下如珊瑚刺般长长的睫毛。</p>
任夫人也道：“还是你想的周全，既然老爷已经不能再递折子上去，我们就从太后那里想想办法，怎么也不能送完父亲又送儿子去边疆。”</p>
一切都像她想的那么顺利。皇上虽然有意要常宁伯和任延凤一起去西北，大部分是因常宁伯请辞动了怒，只要常宁伯肯去西北，任延凤八成就能保下来。她不能眼看着任延凤去西北不做任何事。</p>
任延凤要去衙门里，瑶华服侍任延凤吃了早饭又将任延凤送出内府，刚准备回去歇歇，门房上的婆子来道：“大奶奶，亲家二爷来了。”</p>
弘哥？他这时候来做什么？</p>
弘哥和容华要好，她不能不防，可是眼见人找上了门，她又不能将弘哥拒之门外。</p>
瑶华咬紧嘴唇。她出嫁之后从来没回过娘家，弘哥只怕会节外生枝。</p>
湘竹急急地道：“要不然我去和二爷说，大奶奶病了不能起身。”</p>
瑶华摇摇头，这样做只怕将来更要落人口实。</p>
湘竹道：“大奶奶明明都已经打点好的，向大太太说了缘由，如今大奶奶在夫家尚未立足，不好逆着夫家回去，到时候只怕更加连累老爷。奴婢出去再和二爷说了，过几日伯爵老爷去了西北，大奶奶也就能回娘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