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p>
“八！”</p>
“七！”</p>
每一个数字倒数而过，众人心头都是颤抖一下，好似黄钟大吕一般的声音硬生生敲打每一个人的心头。</p>
天下至刚至烈之兵，非赴死军莫属，二十万大军都杀干净了，眼下的这点儿兵算个毛？尤其面前的就是赴死军中至精至锐的那一部分。对方都放下话儿了，要硬闯这南门，而且还把攻击时机说的这么准，要是手底下没有三分三，敢这么玩儿？</p>
一想起锄奸团和七杀决死兵，说不怕那纯粹的自己糊弄自己呢，还有谁是真正不怕死的？</p>
“五！”</p>
“四！”</p>
“三！”</p>
每隔片刻，鲁识字就倒数一个数字，直直把守军的神经挑逗的紧紧。</p>
有些人守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偷偷挪动脚步往后退，就是胆子大一点的手心里也攥满了汗水。</p>
这可是要面对天下至刚至猛的雷霆一击了！</p>
“后退者斩，”督战的满洲兵提着长刀不住大吼，眼光老是在大伙儿身上晃悠呢。</p>
“二！”</p>
“一！”</p>
“开始。”</p>
随着鲁识字一声呐喊，横在“丁”字街上的半条道上立刻就抛出无数的铁黄瓜。</p>
这玩意儿大伙儿已经见识过了，确实是威力惊人，可距离这么远，不要说是人手抛掷，就是那箭射也不好说呀。</p>
果然。</p>
那成排投掷而出的铁黄瓜在大伙儿百十步前齐齐炸裂开来，发出“噗”“噗”的闷响，转眼之间就腾起灰白色的大团烟雾。</p>
这玩意儿是什么？好像伤不得人吧？</p>
赴死军闹的是什么玄虚？不是说什么雷霆一击嘛？</p>
正在把守的兵丁诧异之间，轮声碌碌，一头长了犄角的怪物猛然从烟雾中蹿了出来。</p>
这怪物好像是一头牛，身上蒙着五颜六色的皮革，后面拖拽了一辆小车，正哞哞叫着疯了一样猛冲过来。</p>
牛尾巴肯定是泡了油的，正烧的熊熊烈烈，牛儿受不得这等剧痛，沿着街道猛冲过来。</p>
不是要弄火牛阵吧？可这么一头牛算怎么个玩意儿？</p>
督战的满洲兵本能的感觉出危险，眼看着疯牛已经逼的极近，也如尾巴着了火的疯牛一样大喊大叫：“放箭，放箭，不能让牛过来……”</p>
一时箭矢如雨，射在牛身上还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p>
他娘的，牛身上还覆了铁悠的栽倒在地，连带拖拽着的小车一倾倒了，这时候，眼见的才发现那小车下边似乎有香头大小的一点火光……</p>
“不要怕，他们不过是……”</p>
督战的满洲兵刚把刀子拔出，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猛然就是一亮，好似烈日在深夜中升起一般，周遭的寒气猛然消褪，一股如火般的热流席卷而来，还没有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大声响，然后……</p>
电光火石之间，城门洞处就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紧跟着起来的烟雾顿时包裹了半个城楼……</p>
如此惊天动地的一爆，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听觉，一瞬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如傻子一般呆呆的站立着。</p>
刚才聚集起来的那些兵丁早已消失，眼前无数被四裂成一块块的碎肉，天空中如下了血雨也似，几十步方圆之内，再没有哪怕一个能够站立的人。</p>
踩踏了千年的路面早已坚硬如铁，仍然裂开一个巨大的深坑，新翻出的泥土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呢……</p>
近处的耳子房似乎摇晃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在一片腾起的烟尘之中轰然倒塌。</p>
这是怎么了？</p>
刚才只不过是感觉脚下一软眼前一亮，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转眼之间就已成这地狱一般，前面的许多兵丁身上都开了许多破洞，正翻滚在血泊之中……</p>
只是因为失去了听觉，只看到这些伤兵张嘴，却听不到声音罢了。</p>
正惊骇恐惧的时候，脚下再次传来震感，赶紧抬头。</p>
“跑……跑……”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是本能的喊了一声，立刻抱头而逃。</p>
不远处腾起的烟雾当中，正有十几辆同样的小车被人推着，飞快的靠了过来。</p>
一辆车就成了眼前的这个样子，十几辆过来的话，整个城门都得飞上天去。</p>
处于生存的本能，守城的兵丁立刻四下逃散，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p>
刚才那一爆大伙儿都看到了，这还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么？谁要是再不跑谁就大丫头生养的……</p>
在绝对的恐怖面前，什么战场纪律，什么军法从事，都是扯淡的玩意儿。督战的满洲兵也不比别人跑的慢，还说什么严防死守？</p>
这些人比七杀营跑的要快许多，等到鲁识字等人推着车子过来的时候，早就连个人伢子也没有了。</p>
“嘿嘿，我好说是真的不怕呢。”鲁识字笑着把门锁下了，把门闩竖起，伙着几个战士把城门打开。</p>
“咱们要走了，你们几个别忘了种几个冬瓜，让那些追兵长长记性……”</p>
几十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回头看看这座城市，和鲁识字等人一起隐没在夜色当中……</p>
……</p>
在曲阜、在归德、在更多的地方，赴死军以自己的方式庆贺着这个中秋佳节。</p>
一道道腾起的烟雾，一个个赴死的勇士，给各地的人们送去了希望。</p>
这天下，还没有亡，还有赴死军，至少还有赴死军。</p>
只要有赴死军存在哪怕一日，就算是已经沦陷的地方，鞑子也别想张狂起来。</p>
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七杀营和锄奸团就是在四个不同的地点掀起恐怖的狂潮，让各地的人们都看到了赴死军的抵抗。</p>
七杀决死，舍命锄奸，在以血腥震慑敌人的同时，也在把死亡的阴影撒在更多人的头上：是做汉人还是做满狗，由得你自己选择，不论你做出怎么样的抉择，赴死军都会负责到底。</p>
你若是堂堂正正的做个汉人，哪怕是你死了，哪怕是你一家人都死了，哪怕是你一族人都死了，这个仇有赴死军给你十倍的套还回来。你所舍弃下的一切，包括你的亲朋，赴死军会不惜一切代价照顾保全。</p>
你若是做了敌人的走狗，赴死军同样会负责送你走上生命的最后一程。哪怕是你有重兵护卫，哪怕是你隐姓埋名，就是上天如地，锄奸团也会把揪出来，有他们惯用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p>
地盘是叫鞑子占了，可赴死军还是会渗透进去，不惜以付出手中精锐为代价，剿杀一切敌人和背叛自己民族的败类。</p>
不择手段，不计代价。</p>
就是沦陷区的那些官员，头上已经有了大清的顶戴，身上已经穿了外族的补褂，也明白了赴死军的决心。言行之间也大加收敛，再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下欺负同胞的事情，再不敢以屠杀手段面对自己的同胞。</p>
因为赴死军的屠杀比他们的更惨更烈，何况忠诚伯李四已经晓谕天下：给我同胞杀戮者，赴死军笔十倍杀戮之。</p>
就算是身在距离淮西很遥远的北方，同胞们也同样感受到了赴死军的威慑力：以前那些动不动就杀自己同胞邀功的狗官们胆子小了，各色大小汉奸也不大敢做的那么肆无忌惮了。</p>
“今日之事，赴死军都一笔一笔算着呢，随时随地会十倍套还回来，你要不怕死就等着吧。”即使是弱小的孤儿寡母，面对欺凌自己之人的时候，真要逼急了，也会说出这样的狠话。</p>
虽然淮西距此遥远，可那些不怕死的汉子们是大伙的脊梁骨，就算是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候，心里总还有这最后的一丝希望：“我要是死了，赴死军会为我报仇的。我的家小赴死军会善之待之视若亲人的……”</p>
在以恐怖的手段掀起的狂澜之中，也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可他们势单力薄，终究是难有什么大的作为，多已成为刀下雄鬼。</p>
就在这个时候，李四再一次通过他各方面的影响力把一个消息传遍四方：</p>
“为民族为死者，为我华夏衣冠而亡者，为我赴死军兄弟，为我中华之英雄。其父母为我李四之父母，其家小为我李四之家小……”</p>
话锋一转，立刻就展露出滔天的杀气：“无论何人，无论你身在何处，动我父母家小一发，赴死军必斩其一头；动我父母家小一头，赴死军必灭其十族刨起祖坟。此为血誓，不服者可以身试之……”</p>
杀气腾腾的话儿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英雄的身后之人，就是赴死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的对象，哪个要是敢动一手指头，赴死军就和他不死不休，谁要是还不服，尽管试试看好了。</p>
如此一来，各地的反抗力量就好似有了主心骨儿，尤其是赴死军曾经渗透过的地区附近，很多不甘心做人奴隶的汉子们变着法儿的和鞑子周旋，变着法儿的找地方官的麻烦。</p>
仿佛也是这么几天儿的工夫，各地烽烟处处，挑着头闹事儿的也不知道有多少。</p>
就算是事败，这些汉子面对敌人的屠刀也是凛然不惧，哈哈大笑着放下让敌人胆战心惊的豪言：“今儿个你们杀了老子一个，不出半月，你们全家就得死绝，而且比老子还要惨十倍百倍……”</p>
“哈哈，老子就是死了，淮西那边也有老子的灵位，血食香火也断不了。来吧，来吧，来给老子一刀，老子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p>
“哈哈哈，老子怕？我看应该怕的是你们这帮忘了祖宗的狗贼，杀了老子之后，你们赶紧回家，要是一家子还有口气儿的话，就赶紧让一家子老贼小贼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赴死军的报复吧，哈哈哈，老子死了会有人替我报仇的……”</p>
在每一次屠刀落下之后，都会有一个最最恶毒也最最现实的诅咒笼罩在刽子手的心头。</p>
杀了别人，自己的日子也就到头了。</p>
随着时日的流逝，一直到了九月份，随着北地京城中惊天动地的一爆，一百多八旗兵和两个孩儿兵玉石俱焚，这个消息是绝对的震撼效果。</p>
就在满洲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在大清国的核心中枢，赴死军再一次展现了自己的力量，把满城当中的一座酒楼夷为平地。直接死亡的旗人过百，到底伤了多少，也就只有天知道了。</p>
这一回，大伙儿心里的那笔账可得好好算一算了。</p>
赴死军忠诚伯，李四，北地人口中的四爷，这手伸的也忒长了。都摸到鞑子的屁股底下去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是他够不到的？</p>
尤其是许多投敌叛国的奸贼，虽然不至于因为这点儿恐怖事件就有了什么真切的举动，可心里头的阴影肯定是挥之不去了。再要做什么事情之前，肯定也得考虑考虑后果，最少也要想清楚了会不会招来赴死军的报复。要是连这点也想不周全，那就表示这条路走的差不多要到头了。</p>
尤其是江南和两浙一带，一哇声的为忠诚伯这一系列行动叫好。</p>
谁还说什么“以德报怨我中华美德”或者“善心能动恶魔”这类的屁话纯粹就是给自己个儿找不自在呢。</p>
每逢听到北地一声轰响，整个江南也是轰然叫好，那股子骄傲就好像亲赴北地的是他们本人一样。</p>
“别小看了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每一声响起，就是为我中华多一分气数；每一次响起都是我中华好儿女的慷慨之歌；每一次响起都是忠诚伯为我大明的精心策划，都是呕心沥血的杰作。”</p>
“以前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些孩子，以为他们不过是亡命之徒而已，如今看来，却是真正的豪迈，真正的英雄。”</p>
“国朝垂锤历三百载，何曾听过又何曾见过如此的悲壮，我他娘是真的服了。”</p>
“就是鞑子再有百万大军，只要有赴死军的这点儿血性，就能撑住咱们大明的江山。”</p>
“谁要是再说忠诚伯是白脸儿的大奸臣，老子第一个就拿鞋底子抽他的脸。什么篡夺江山，什么图谋深远，都他娘是放狗屁呢。有拿自己的精锐这么折腾的么？这他娘是给咱们天底下的汉人挣份儿呢。”</p>
“三千年以来，未闻有七杀决死之雄壮者。此举气壮山河雄吞日月，为我辈楷模，必为斑斑青史所载做录……”</p>
“荆轲刺秦者，为有锄奸决死之慷慨。”</p>
要说锄奸团或者七杀决死兵的壮烈，这些士林学子们是万万学习不来的。可要是说起摇旗呐喊，少不得他们的一份儿。</p>
摇动手中笔，为每一次爆裂之声歌颂之溢美之，并且千方百计的打听出这些决死之士的名字，为他们著书立传。</p>
尤其是在明末这个著史盛行的年代，许多儒林大家都在用自己的角度书写史书。可无论是哪一家，无论他们持怎么样的学术观点，都不约而同单独列出一卷，为这个惶惶末世之中出现的决死英雄们书写传记，和许多国朝大人物齐名之并列之。</p>
也不知道是哪位史学大家，费尽了心思，终于托人从淮西的英烈碑上找到了北京行动中一个孩儿兵的名字：狗蛋儿。</p>
《明史。狗蛋传》里头是这么写的：</p>
“彼狗蛋者，随忠诚伯谓之李，舍生而搏于北都，令苍生侧目，江南颓局大振。狗者，守户之义也，蛋者，万原之始也。谓之狗蛋者，忠义源本之意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