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美斯林？”妮卡坐在床上，转过半身，用右手接过那板未拆封的四颗装白色药丸，仔细看了看贴签文字，说：“哦，是给A-0222苏珊的特种试验药……”</p>
“你了解这些药物吗？”我手里那板只剩一颗药丸，之前被人拆掉包装时，也同时被撕掉部分标签，不过残留其上的说明文字与妮卡手上那套一致。</p>
对了，妮卡是医护人员，那她应该对这些药物有所了解，倒能省去说明的功夫。</p>
“有印象。”她低头盯着手中的药物标签，说：“当时刚来重症楼报到时，负责A-0222病房的项目团队医师跟我讲过适用于苏珊的药品。其中最特殊的，是针对冻灼毒素开发的特种药。名字就是阿美斯林，但具体型号好像还不是SC-013，对，似乎是SC-09或10吧……”</p>
“也就是说，差不多三周左右，这个药的型号代码就从09或10进化到13吗？”我感到有些惊讶：“集团迭代开发的速度可真快呢。”</p>
如果说，只是针对苏珊这种独特病症，那研发成本恐怕得很高。</p>
而且，现在苏珊身上的毒素都已清空，如果今天也能清掉妮卡的毒素，那这些特种药又能应用到哪里去呢？</p>
除非，除非……</p>
比如，未来还会出现这种毒素的扩散感染之类……？</p>
不对，这种联想太可怕了！</p>
“妮卡，刚刚你提到‘冻灼毒素’？”我注意到她提到的名词：“也就是说，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对这种毒素已经有研究定论么？还有，项目团队又是啥意思？”</p>
“嗯，那是团队前辈们说的毒素别称。好像正式名称只是个代号吧，记得是VD-01……？”妮卡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刚刚只是顺口提到项目团队……因为那天中午，刚好听到他们私下里这么说过，但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啦。或者说医疗团队更合适吧！”</p>
不，也许事实上，联合生命工程集团就是将苏珊病例当做一个医学研究项目来运作。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对遏制毒素并维持苏珊的生命仍起到很大作用。</p>
毕竟，在此之前，恐怕还没有正常人，能抵抗那种所谓冻灼毒素或者叫VD系列致命毒素的可怕伤害……</p>
至于我的情况……现在也想不出为什么。难道我自带毒素抗体？</p>
不可能，就算我有抗体，还能仅凭握手就可消解对方的毒素？</p>
无法理解。但是，我也不想因此而成为某个项目团队的研究对象。</p>
“这个毒素的名字，还挺符合那种又冷又疼，还留下大片烧伤般黑斑的毒害症状。”我不再考虑其他无关假设，继续聊起毒素话题：“这恐怕是很罕见的病症。”</p>
“岂止罕见，简直就是独此一例，好像以前都没听过的。”妮卡翻着手中的整板药丸，看了又看，好像在辨识真伪一般：“所以，普通医院根本就治不好……”</p>
她似乎并不清楚，这种毒素与近几年死灵及其他不明死亡事件的关联。</p>
但也不奇怪。如果没有亲身经历，以及后来与戴莎的交流，我也想不到会有如此诡异的毒害。</p>
“可能普通医生也不了解这种病症，所以只给你开了止痛药。”我问：“但你其实也知道，苏珊的医疗团队有专用药物吧……？不管合同怎么说，如果找他们的话，是不是也能提供点帮助？”</p>
“嗯，到重症楼A区兼职医护的第一天，就已知道有这样一种冻灼毒素特种药，就是这个。”她的视线总算从手里的药物移开，转而看向我的时候，不经意间已露出一点微笑：“记得阿美斯林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型号应该更新。既然苏珊的毒素都已被清除，说明这应该是世上唯一特效药吧！”</p>
她似乎不知道还有一种“新型VD-01毒素抗剂”？那可能就是索菲说过的特种注射用药。不过，如果她是当天到岗后就不幸因故伤退，对药物型号了解不全也很正常。</p>
“其实，我后来……差不多在两周前的星期五，找过团队的马丁主任。”妮卡接着说：“那时候他好像很忙，只是让伯伦医生给我做了检查，但也没说什么，说让我自己再观察两周看看。然后这两周下来，冷痛感越来越厉害，本来我是准备下周一再去找他们的，我好担心病情会恶化……我可不想……哎。”</p>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因为毒素的残害，苏珊已经不省人事两年多。任何人都不像经历这样的痛苦。</p>
更何况，她可能还不知道，这种毒素会导致截肢甚至死亡的可怕后果！</p>
“两周前的星期五……就是8月24日？我是隔天周六探望苏珊的，也见过马丁主任和伯伦医生。”我推算着日期，说：“苏珊就是在8月25日清除毒素的。或许在此之前，他们是在忙着准备新药，也就是新型号阿美斯林之类。”</p>
“嗯，我想也是。”妮卡点了下头，带着疑问再次看向我：“这种特种救命药应该很贵重，苏珊她……不需要了吗？”</p>
“听说这一周观察过后，已经确定不再需要特种药。其实，这个‘项目团队’可能也要解散。”我想起苏珊病房里的布置变化，顿时有些感慨：“是的，应该……不再需要了。”</p>
然而，不只是苏珊不再需要那种所谓的特效药。</p>
恐怕，联合生命工程集团也不再需要已经清除毒素的苏珊……</p>
“啊？不过，苏珊能恢复健康就好，替她开心。”妮卡只是单纯地对苏珊表示祝贺，似乎也不像她母亲瑞娜那样有所怨言。她说完后，又低头看起手里的药物，低语起来：“这药……可真神奇。”</p>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顾虑。</p>
这也很正常，对她而言，仅对苏珊特例开发的药物，谁知道会不会有何副作用呢？</p>
“上周六，我再去看望苏珊时，经她的亲人和朋友同意，拿走了剩下的阿美斯林。”我如实说：“之后我就试着吃了一颗。截至目前，我还算正常。”</p>
“你……还试过这个药？没事吧？”她惊诧地看着我，一会后又看向我手里的药。</p>
“没事，如你所见，就是这个药。你看，我活得好好的。”我也看向自己手里那板仅剩一颗的药丸，说：“我曾经中毒过，也怕体内有残留毒素什么的，所以就试用了一次。现在可以再试试给你看。”</p>
说完后，我就要撕开最后一粒药丸的包装，但马上被妮卡阻止了。</p>
“啊，不用啦，我不是在怀疑你，抱歉。”她再次露出笑容，说：“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好运气。难道说，你是圣主派往人间的使者吗？”</p>
“不，你过誉啦……”我今天仍将温芝学校的制服长裙当成便服穿，不知道是否给了她什么错觉：“我知道中毒时的无助和恐惧，也希望你能尽早恢复健康。”</p>
“谢谢你，伊珂。”她微笑着向我致谢，接着便勉强撕开自己手中的药物包装，用右手挑出一颗药丸送到嘴里，脑袋往后一仰后吞了下去。</p>
“呼……”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顺着床头的靠枕慢慢半躺下来，双臂放松并摆放在床边。</p>
“感觉……怎么样？”我看着她左手腕的黄丝带，问了一声。</p>
“怎么说呢……不知是刚刚止痛片还是这粒药丸的作用，现在痛感稍微没那么强烈。”她说：“可是怎么感觉有点紧张，嘿，就像是要开始一场手术。”</p>
是的……接下来，才是特殊“手术”时间。</p>
先把仅剩最后一颗药丸的包装放进自己的随身挎包。</p>
然后，调整好情绪，免得被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刺痛寒流所吓到。</p>
嗯……开始吧。</p>
“不用紧张。”我看向她时，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既像在安慰她，也如在说服自己镇定：“你可以稍微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也许药效很快就起作用了。”</p>
“好的，医生。或是……修女？哈，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她倒也是个挺俏皮的女孩，真的闭上眼睛，嘴角一翘后，又问：“嗯……你要看看伤口情况吗……？我可以解开给你看。”</p>
可能她刚刚就注意到，我观察了她的手腕好一会。</p>
“没关系，没事，放松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模仿着记忆中嘉妮老师哄“伊珂”入睡的样子，尽量安慰着妮卡。</p>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奇怪，我在“哪里”听过吗？</p>
呃，先不管这个……</p>
集中精神，嗯！</p>
然后，自然而然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按在她的左手腕黄丝带上。</p>
“啊……”她的左手稍微动了一下，赶紧说：“小心被感染！”</p>
“不会的，这可能是要通过伤口才能感染的毒素，你也知道的。”我以右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腕，再继续按着说：“没事的。”</p>
“虽然如此，但还是小心点好，不想连累到你。”她睁开眼看了我一下，可能看到我没有太大异常反应后，这才重新闭上眼，接着就微笑起来：“是错觉吗？好像冷痛感越来越轻了，感觉毒素在消失一样……这个特效药竟然如此神奇？”</p>
这可不是错觉。</p>
而我现在的感受，却与她截然相反。</p>
冷酷，冰寒，刺痛，那些熟悉又可怕的激流，再次如冰锥般挑开我的皮肤，刺入血管，肆意乱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