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卧室中燃着三根牛油蜡烛,将屋内照的灯火通明。习惯性的隐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万刚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从他们进到屋里之后,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那个小丫头在这段时间里只往梁尘飞肩膀上穴了两针,其他时候都只是在不停的摸索。他扭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秦漠,本就辨不清面目的他,现在更是仿佛灯下一块不自然的黑影一般矗在那里,明明就看不到眼睛,万刚却总是觉得那黑洞洞中有两个晶亮的光点。
在割开梁尘飞衣服,看到他肩膀的一瞬间,小莫就知道……这次恐怕会很棘手。已经半妖化的手臂上附着着黑灰色的硬皮,一根一根手指般粗细的硬刺自皮肤下面钻出来,被高湛妖兽划伤的位置,皮肉翻卷着隐约露出一点点的白,也不知是不是骨头。在半妖化与完好皮肤的交界处,虬结着拱起一堆粗的异常的血管,青色红色纠结着混在一处,说不出的妖艳。
梁尘飞的刺青是一只穷奇,一种长的像牛,却浑身布满刺猬尖刺的妖魔。
世间被称为穷奇的妖兽共有两种,其一状似虎,背附双翼,位于蜪犬北。另一便如前面所说的了,位于邽山。两种穷奇虽然外姓相差甚远,所居之处也距离上万里,但却都是食人的猛兽,极是狡猾奸诈,炼妖师尚少有能降服它们的,更别说是附魔师了。一只充满怨愤的穷奇怨灵,可想而知其力量会有多大,也难怪就连有着上千年功力的门沙烟罗也不禁变了脸色。
小莫的手细细的摩挲着梁尘飞胸前早已变形的刺青,虽然已经血肉模糊,失了原本的模样。但它流畅的线条、精细的纹饰勾勒出来的栩栩如生的图案依然隐约可见,这种以写实风格为主的刺青手法,是典型的南派苍氏分支的一种。每一种颜色、每一根线条,甚至每一个点都是有着特定意义的。小莫必须找到正确的位置,才能制止住穷奇的反噬,就好像是用针一根根的钉住穷奇的所有关节一样,如果错了,不光会更加激怒这只怨灵,更有甚者,梁尘飞有可能禁不出体内怨灵的再一次冲撞。因此小莫每下一针都是极其小心,时不时还要与门沙烟罗交流意见,生怕一步行错,在场的所有人就都要给梁尘飞做陪葬了。也幸好她早些时候在梁尘飞肩膀中已经埋过一根针,就好像是在门闩上又挂了一道锁一样,就因为这根针,穷奇怨灵才不能很快冲破禁锢,小莫也才敢慢慢的下针。
又是一根!六根针已经埋了三根,小莫长出了一口气,吞了口口水,滋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若是细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每一根穴在梁尘飞身体上的针的尾部都在隐约的飘散着黑烟,这可以说是怨灵的怨毒,也可以说是那刺青的力量。反噬,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也可以说是封印在刺青中的力量在暴走,于其强硬的压抑,还不如慢慢的把它疏导出来。刺青的力量越大,这个过程也就越长,相对的危险也就越大。
黑烟偶尔会如被捏住七寸的蛇一般扭动一下,甚至有一缕趁小莫和门沙烟罗放松之际意图钻到小莫的鼻子中,好在门沙烟罗反应快,劈手便抓住了那缕失控的黑烟,手上微一用力,那烟隐隐发出‘噗’的一声,便消散在空气中了。绕是如此,小莫还是被那怨毒伤到了,只觉得心中不停有怨气腾起,自儿时起便深埋于内心的质问如破雪而出的嫩芽般疯狂的滋长着,仿佛知道这便是唯一的机会,是它唯一可以开花结果的时机。
看着小莫呼吸见粗,双目圆睁,手中的针似乎瞄准了梁尘飞的咽喉,颤抖着就要落下。门沙烟罗赶忙抬起一只手捂住小莫的口鼻,指间一抹沁人心脾的冷香在小莫的鼻间蔓延开来。“静下心来,想一些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