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倭寇的一把大火下,宁波市舶司码头的整个仓库区域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被烟火熏得乌黑的残垣断壁。
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在郑良等南京官吏的陪同下查看着现场,李宜安等一众浙江官吏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定海卫指挥使可在?”拾起地上几片被熏黑的残破瓷片翻看了一下后,李云天将瓷片扔掉瓷片拍了拍手,扭头神情严肃地望向了跟在身后的官员。
宁波市舶司位于宁波府定海县,故而驻扎在市舶司的卫所名叫定海卫,负责保护市舶司的安全。
“卑职定海卫指挥使赵洋参见王爷。”很快,一名身材粗壮、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武官急匆匆从人群中走出,冲着李云天躬身拱手行礼,由于紧张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不少汗珠。
“本王问你,当日有多少倭寇来袭?”李云天瞅了一眼赵洋,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王爷,从与我军交战的情形来看,那些倭寇有七八千人之巨。”赵洋闻言高声回道。
“我军伤亡多少,杀敌几何?”李云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继续问道。
“禀王爷,我军将士英勇奋战,伤两百六十七人,战死九百七十三人,俘虏倭寇三十六人,歼灭倭寇五百九十一人。”赵洋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因此有条不紊地给李云天报出了几组数字。
在场的官员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李云天在南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浙江布政使司送来的宁波市舶司遇袭事件的公文,因此对事件的来龙去脉和后果一清二楚,不清楚李云天为何还要当众盘问赵洋,难道是做给外人看的?
听了赵洋的禀报后李云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面无表情地望着赵洋,这使得赵洋更加紧张,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脸色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现场的气氛随之变得有些压抑。
“我军伤亡人数是倭寇的两倍,你这个都指挥使是如何当的?”就在现场众位官员忐忑不安时,李云天冷冷地向赵洋喝道。
“禀王爷,这伙倭寇穷凶极恶又突然来袭,我军毫无准备故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赵洋闻言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向李云天躬身请罪,“卑职有罪,请王爷责罚。”
“王爷,倭寇素来凶狠,此次又来势汹汹,卑职并不想推卸罪责,可定海卫能与倭寇打成这样已然尽力。”
这时,浙江都司都指挥使罗勇开口替赵洋解围,颇为无奈地向李云天说道,谁能想到那些倭寇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偷袭宁波市舶司这种有重兵把守的要地。
不要说定海卫了,沿海各卫由于训练松懈都不是倭寇的对手,否则宣德九年那几十名由武士组成的倭寇也不会在浙江和南直隶地界横冲直撞,使得南直隶二十多万大军严阵以待,南京城城门紧闭了。
因此,在罗勇看来定海卫这是实在是时运不济,遇上了大规模倭寇的偷袭,以至于市舶司的货场被焚之一炬。
“尽力?”见罗勇向自己诉苦,李云天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盯着他说道,“大明的将士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一句‘尽力’岂能成为战败的由头?”
“本王问你,定海卫平常操练如何?”说着,李云天问向了赵洋,双目寒光一闪,声音冰冷地问道。
“王……王爷恕罪,卑职罪该万死!”赵洋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双腿一屈就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诚惶诚恐地向李云天说道。
按照先前的计划,赵洋应该向李云天撒谎,告诉李云天定海卫的将士每天按照规定进行操练,这样一来既给了李云天一个“满意”的答复,同时又给定海卫推脱了罪责,使得双方都皆大欢喜,反正这种欺下瞒上的事情是官场里的常态。
可是当赵洋触及到李云天凌厉的眼神后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可不敢欺瞒李云天,万一李云天前去定海卫检查那么部队是否操练可就大白于天下,故而向李云天请罪。
归根结底,李云天的名头太响,赵洋的心理防线轻易地就被李云天击穿,故而不敢有丝毫隐瞒。
罗勇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他没想到赵洋竟然如此没用,李云天只不过喝问了赵洋几句赵洋就撑不住了,这使得李云天不得不往下追查,岂不是给大家找麻烦。
现场的官员也是一阵轻微的骚动,私下里相互对视了一眼,看来定海卫这下要麻烦了。
“你罪在何处?”李云天扫了一眼周围的官员,随后不动声色地望着赵洋。
“定海卫日常操练不足,卑职实在是罪无可恕。”赵洋连忙以头触地,高声向禀报道,“王爷,卑职这样也是被逼无奈,近些年来军田收成欠佳以至于士兵们不得不想办法谋生,故而无法正常操练。”
“收成欠佳?”李云天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据本网所知,从宣德八年开始南方的粮食就一直丰收,何来的收成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