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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迈向结局的大扫除(2 / 2)

打工魔法师 椎田美由贵 更新时间 2021-08-22

洞穴比想像中还要深。当潜到约地下十层楼时,总算看到可以驻足之地。京介解除法术,在满是瓦砾的地面着陆。虽然他抬头仰望地上的洞口,但却是几乎看不见的遥远。

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响起一阵巨大的破坏声。京介在暗鬼强行侵入的地下通道中奔跑。在通道的半路上,有几十名身穿深藏青色制服的术者受伤倒卧在地。在施展治愈术,告诉他们逃到地面上后,京介又再度在走廊上前进。没多久就来到一个宽广的房间。乌鸦在京介的肩上蹬一下后,就自行飞了起来。

在蓝色的龙以身体几乎塞满入口的前方,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在房间的角落只放置一个透明的容器,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或任何人。

在四边约三十公分的四方形容器中,暗鬼重复好几次身体撞击的动作,但容器表面却没有任何裂痕。

容器中似乎放着几个类似人类某处器官的物体。京介看清的东西是眼珠、嘴唇及几根手指。收纳这些物体的容器和装有类似道具的其他容器以管子相连。这类容器共有二个。

「矫正术者有何贵干?」

可以听见从容器中传来的声音。与其说是人声,倒不如说还比较接近金属的声音。京介屏住暗鬼飘散出来的闭塞浓烈气息,走进室内。

「您是光主吗?」

「没错。」

声音一做出回答,容器中的部分器官就产生晃动。

暗鬼发出怒吼,并再度咬住容器不放。虽然看起来只是个玻璃箱子,但硬度却似乎相当强。毁损的只有暗鬼的身体,受伤的暗鬼在地上发狂,蓝色的光芒在室内散播开来。

「矫正术者,想个办法对付那个闭塞块状物吧,我的房间会脏掉的。」

光主如此命令着。一步步走近容器,京介吐出一口气。脚上的伤口裂开,在地面上留下斑斑血迹。

「我是打算进行净化,才会追到这里来的。所以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做。」

「最近的矫正术者态度真是狂妄啊。」

光主发出笑声。容器的侧面也与其相呼应地微微震动。来到正面的京介停下了脚步。从容器的眼珠中,仿佛可以感觉到视线。

以完全无法读取感情的金属声音,光主询问着:

「矫正术者。你不问问为什么我会是这副模样吗?」

「无所谓。」

「矫正术者,你拿着的是古代法术所使用的道具吗?」

「」

「要再构筑我的身体,以一个人的力量应该是做不来的。」

「」

「是我记错了吗?矫正术者,我就教你保留自我意识,来使用潜在精神力的方法吧。」

「」

「但是,拜托你,要和巫女一样。不过,这对现代的术者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会受到**及情感的牵扯。所谓物质充裕的时代,另外一种意思就是麻烦。但压抑一切的力量,对继承巫女血缘的人来说是存在的。你来做做看吧。你是为了这个才来这里的吧?」

「你真是罗唆耶。」

暗鬼站了起来,再一次冲向容器。闪避到墙边,京介在暗鬼无法移动之前,一直盯着要说是战斗却太过单方面的失控状态。而脚边的乌鸦正在整理羽毛。

暗鬼的身体几乎已经毁坏,被吞噬的东西正从崩解的体内掉落出来。那是一名个头娇小的少女。京介慢慢地迈开步伐。

衣服破烂,露出酷似藤蔓的两条手臂。在囤积他人负面情感的身上,爬满了裂痕。少女的周遭漂浮着液体化的蓝色块状物,闭塞正蠢蠢欲动。

「大哥哥。」

脸仍贴伏在地上,少女喃喃说道:

「非得继续下去才行吗?」

「」

「千惠必须去消灭不肯伸出援手的爸爸才行,姊姊她」

「」

「可是,我不太明白啊。」

「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应该没有那种必须毫无理由的怨恨或谅解吧?」

京介重新转向光主。刮落下来的暗鬼碎片肮脏地沾粘在容器侧面。

「这容器还挺坚固的嘛。」

「这是使用古代法术增加硬度的特殊材质,是我在四十年前发现病状时制作的。当时因为对古代术书的解读不全,所以才没有发现再构成的咒语。光是制作这样的容器,就死了二十名左右的术者,真是非常没效率啊。」

「是吗?」

拿出黑色的玲洗树树枝,京介和容器展开对峙。光主发出感叹般的声音:

「你要帮我再构筑吗?但是,我损坏的**还在山丘上啊。」

「我是矫正术者。」

混杂着叹息的京介做出回答。

「我要净化闭塞。要让原因消灭,就只是这样。」

「我就是那个原因吗?」

「在许多意义上,如果您在组织内的话,好像就会产生许多迷惘的人什么要改进组织,我根本没兴趣。」

容器发出震动,那是隐含笑意的震动。少女痛苦地从地上撑起身体。

在轻笑一阵之后,光主缓缓地说道:

「这容器不会因为普通人类的力量,或普通术者的力量而遭到破坏的。普通的暗鬼也是行不通的,这点在今天得到了证明你打算怎么办呢,矫正术者?」

「那是普通的方法吧?」

光主在短暂的沉默后,喃喃说道:

「你要使用古代法术?」

「是啊。」

「没用的。」

「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要破坏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这整个房间有效力扩及。房间内的墙壁都予特殊加工,在法术失效之前会不断反射,而且在攻击同时,是不能使用防御法术的。矫正术者,你也会死的喔。」

「」

「可惜的是我的身体不可能移动,所以希望能在这里做个解决。如果你做好觉悟的话,随时都可以进攻。只不过,当你离开这里之后,我马上就会做出处置。对于光主谋反罪的处罚,光主是可以独断独行的。死刑可以吗?」

「什么都无所谓。」

京介长叹一口气后,对着脚边的少女说道:

「如果要逃的话就趁现在。」

少女摇着头,与其说是否定,不如说只是单纯想要甩掉什么的动作。

「虽然这身体好像做得满耐用的,但要是也能耐得住古代法术就好了。」

罹患术者病最后残存下来的半张少女脸庞,悲伤地扭曲着。

「我想睡了。就算不能动也没关系,我已经很想睡了。」

在墙边的乌鸦发出一声呜叫,朝着出口飞去。

握着玲洗树树枝,京介闭起了双眼。他明白脑袋里的记忆幼苗,刻划着各式各样的咒语,那个叫做华奈的女子,到底预测形势到什么样的地步?他突然有这样的疑问。

「矫正术者,你不害怕死亡吗?」

金属声音阻碍京介的集中力。

「这么干脆地就送出自己的性命,我是模仿不来的。反正矫正术者的生命价值,大概就这种程度吧?」

「生命的价值是无论什么人都一样吧。会认为不一样的就只有您自己。」

虽然不清楚害不害怕,但只有尽可能不想死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张开双眼,吸进一口气只是希望而已。当然不可以加进绝命诗的词句。京介虽然决定到最后都要让脑袋放空,但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会浮现出许多人的身影。他觉得这次事件实在是牵扯太多人了。

就连缺乏协调性的自己,也察觉到有协助者存在。无论是对他们所涌现的情感,或是在脑中浮现出的东西,他全都从精神中排除。虽然现在开始产生救救光主等刺耳的声音。但那也会在即将变成听觉前就阻隔掉。

在吐出叹息同时,京介念出引发破坏现象的古代咒语:

「搏击,风烈启动!」

念完的瞬间,就溢出白色的光芒。

视觉及听觉同时麻痹,传到京介体内的是震动及冲击波,还有周遭所有东西会被破坏的气息。没有害怕与危机感,只有毁灭的预感染满整个空气之中。

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胸口附近,京介的身体倒卧在地面。扑在他身上的是个瘦小的身躯。隔着那单薄又坚硬的身体,剧烈的法术效力正狂风大作。

京介最先想到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被掩护?

看着自己吐出来的白色气息,丰花不禁想着这和六月下旬不太相称。

雨势在稍早之前停歇了。本来预定是搭乘家长的座车从山丘移动到本家,但途中的马路上却发生严重塞车。这是因为努力修复市区的矫正术者,把时间停止下来的关系。丰花跑着穿过静止不动的车阵,就在刚刚才抵达本家。

大厦的周边一片骚动。在十几分钟前,从后院方向传来剧烈的震动及光芒。虽然那个现象马上就平息了,但现在职员仍为了追究原因而来回奔走。

丰花一一确认聚集在本家周围的人的长相,寻找着京介的身影。但连齐藤千惠的影子也没有。就算询问他人也知不知道走向大厦的暗鬼及矫正术者,但每个人都很忙碌,根本没人肯听她说话。

丰花手中带着的,就只有一根玲洗树树枝。那是从山丘设施内拿回来的,是京介被没收的东西。

怀抱着玲洗树树枝,表情黯淡,丰花抬起头看着本家的大厦。天似乎是快要亮了,稍早之前还漆黑一片的天空,开始染上深沉的群青色。

在这种天空下,可以看见顶楼围墙有人的影子。虽然不知道长相,但可以确认那是穿着被风吹动的黑色斗篷和底下的白衬衫,以及手持长木杖的黑影。

「京介?」

皱起眉头一脸惊讶,丰花叫出名字。她想着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呢,开始拔腿奔跑。如果认错人的话,再回来就可以了。现在实在无法静静地待在这里。

因为本家内的所有电梯都停止了,所以丰花就利用楼梯,一口气跑了七层楼。当她抵达最高层的那一瞬间,受到难以忍受的饥饿侵袭。话说回来,她想起昨天的三餐都没有好好摄取。

押着肚子打开顶楼的门,冰冷的空气吹向脸庞。因为顶楼光铺上冰冷的水泥,所以只有一罐被压烂的宝特瓶,被风吹得在储水槽周围滚动。在这样寂寥的景色中,在没有铁丝围篱围绕的顶楼用地角落,刚刚看到的人影正伫立着。黑色斗篷含带着清风啪啦作响。

听到丰花的脚步声,人影转过头来。果然是京介。

京介从丰花身上移开视线,烦躁地环顾四周。然而,斗篷下摆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

因为不方便说话,所以丰花静静地站在京介身旁,并远望着从顶楼可以见到的景色。

虹原的街道就像收录在全景照片般可以一览无遗。

在烧焦、倒塌后的灰色市街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只有风发出阴郁的声响,街上完全听不到任何日常生活的声音。丰花心想还真是安静啊,也真像已经死去的样子。

可以看见位在北边方向的山丘。察觉到在那顶端没有平常看得到的巨大玲洗树影子。

丰花微微地叹气。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变得怎么样,但比起恐惧或焦躁,现在不知为何地感到孤寂。

在丰花身旁,京介举起黑色的玲洗树树枝。面对朝着展现在眼前的整个市区,将树枝尖端像显示般高高举起的京介,丰花歪着头。

「你要做什么?」

「修复。」

「你说修复」

「修缮,复古,痊愈。停止,解除。启动!」

从京介的嘴里流泄出简短的咒语。一瞬间,以本家顶楼为中心,朝向四周的地平线金色的柔和波浪不断推进。

波浪通过后的土地,城镇开始活动。损坏的建筑物自行修复,仍旧倾倒的电线杆或铁塔,也像花朵要露出花苞般地从地面挺起。光之波浪将顽强仍在冒烟的烟雾消除,染上烧焦臭味的空气也恢复清新。在远处,车辆的喇叭高声响起。

最后,在山丘上的巨大树木带着确切的存在感摇曳着。丰花松口吐出不知不觉间屏住的气息。

突然,在身旁的京介身体倾斜了。丰花连忙拉住快从顶楼围墙摔出去的京介身体。

「哇那哇你在做什么啊,振作一点啊!」

因为京介将全身的重量加诸在丰花身上,使得失去平衡的丰花也快要一起掉下去。

双胞胎兄妹一起自杀!虽然真相是发生意外,但人们大概会不会这么看待吧。听说一条家的兄妹啊,一起从大楼上跳下来耶。哎呀呀,明明觉得他们是感情不太好的兄妹呢,人要死的时候是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妹妹丰花明明是个性情温和的好女孩呢,真是可怜啊附近阿姨们谣传的幻听,在丰花的耳朵深处回响着。是真的,好可怜,我不要。丰花尽全力抓住京介的手臂,倒向顶楼内侧。但丰花的脑袋却猛力地撞上水泥地板。

「你啊」

丰花瞪着在一旁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的京介。她很在意他本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因为他的双眼紧闭着。但他还活着的证据,是不断重复痛苦的喘息。

「虽虽然一开始把市区弄得天翻地覆的是你的潜在精神力。」

因为老是躺在地上会弄脏衣服,所以丰花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不打算起身的京介,她混杂着叹息说道:

「但你也用不着因为感觉有责任而去自杀呀。如果你死了,大家都不会高兴的。虽然也不太会有感到悲伤的人。」

「在地下」

微微张开眼睛的京介以极小的声音说话。这时丰花才头一次注意到京介右大腿的伤口已经裂开了。掉落的黑色玲洗树树枝,随着风势的吹送在地面滚动。「在底下还有很多事,所以之后就拜托你了。」

「啊?」

就算询问也得不到回应。力量已经从京介的眼皮抽离。丰花慌张地摇晃京介的肩膀。

「搞什么嘛,之后拜托我是什么意思啊?太没责任感了吧,不要把事情全推给我之后自己就死掉啦,振作一点啊!」

「我不会死虽然不会死但是好累啊。」

说完这些话,京介就完全闭上眼睛,开始陷入深沉的睡梦中。

丰花嘟起嘴巴仰望着东边的天空。早晨的太阳正温柔地绽放光芒。

进入七月后马上就举行的高中期末考,一条京介整个考试期间都缺席,理由是需要住院的病假。

他住院的地方不是一般医院,而是由本家的附属机关经营的术者专用医院。因为之前的事件所造成的身体重创、精神力及潜在精神力极度消耗,还有包括感冒在内其他种种身体状况不佳等,总括所有徵状,当察觉到时京介已经被迫住院了。住院的时间预计是两个星期。在虹原高中方面,好像是接到他父母亲捏造适当疾病的报告。京介的病房是六人房,除了他之外还有四名住院的病患。在这间术者医院里,住院的主要是像京介这种平常的治愈术难以产生效果,或是长期需要专门术治疗的人。

因为出院之后马上就有补考,所以待在病房的闲暇之时,京介只能无可奈何地翻开教科书。

而所谓没空的时候是指有治疗的时间,在这间医院里一天之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要花费在病患的治疗上。

京介的主治医生是个圆眼镜闪闪发亮,异常肥胖的男人,他以「健全的精神是寄宿在健全的**,这样的术者所施展的法术才是健全的爱的法术」之类令人摸不着头绪的主张当口头禅。而且,他也要病患一天覆诵七次这项主张。另外,主治医生还订下住院期间一律禁烟的规定。就算想躲在庭院或厕所里抽烟,他也一定会从某处飞奔而至,并高声说出「香烟是恶魔种的植物」。每次听到这句话,京介都在想下次要请他介绍一下那个恶魔。

那天,当本来预计上午的三个小时就应该进行的治疗结束时,太阳已经很干脆地倾向西方的天空。因为医生说为了骨头的健康要感谢钙质,所以他花了八小时之久和牛奶互相对望。除了京介以外的病患,在治疗的时间都是接受普通的法术治疗,会采取那种带有某种宗教气息的治疗,似乎只有京介的主治医生。在返回自己病房的途中,京介开始检讨着,或许最近有必要去确认一下那个医生是不是真的拥有治愈术者执照。

真是奇妙的一天。躺在床上,当京介想着明明是治疗时间过后,全身还是很疲倦是为什么之际,连续有探病的人来访。

一开始来的是齐藤千惠的母亲。她说前几天丰花到她家说明,就是那个时候听到京介住院的消息。千惠的母亲依然浮现沉稳的笑容,还放下一束探病用的花束后才离去。

接着,虽然不清楚是如何知道这家医院,但赤尾秀春出现了。上同一间补习班的女学生也一同前来。在这里的地点或外观上,虽然是丝毫不隐藏在市内某处就兴建的普同医院,但却不进行一般人的诊疗工作。赤尾感觉不可思议地眺望天花板说:「这里是哪一科?」后,就放下好像是高级水果的礼盒回去了。

第三个出现的是在本家餐厅共同进行小组行动的术者们。他们只为了吵闹而吵闹,只为了吃水果而吃水果,还不知打算做什么地拍了纪念照,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第四个,不知为何来的是风纪委员塩原友子。塩原虽然带来学校发的讲义,但京介不太明白对于缺席的人,该做这种事情的到底是不是风纪委员?塩原只待了一、两分钟左右,就像逃命似地回家了。

然后,最后出现的是穿着朴素色彩套装的黑发女子。

那是没穿上白衣的深廉寺华奈。「伤势没问题了吧我已经听说了。」

在病房大楼之间的空隙,有个像是强行建造的中庭。在已超过季节的藤花棚架下,虽然设置了形式上的聊天空间,但当京介和华奈走到中庭时,却没有其他的病患在此。

在中庭及病房大楼相连的回廊上,站着两名黑色制服的男子。就连和华奈移动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保持几公尺的距离,一直紧跟在后。京介心想那或许是华奈的保镖之类,或是像监视者的人员。

「我被告诫在秋天来临之前,绝对不可以再受伤。和人类一样,好像是因为如果不让体内的恢复力充分休息,它们就不会团结起来工作。不过,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啦。」

坐在木制的长椅上,京介将医生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虽然伤口本身已经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但伤口处紧紧缠绕的绷带却让人很痛苦。包绷带的是护士、但那名护士却总是自豪地述说她在「缚绳冠军虹原大会」中获得亚军的事。

京介抬头看着只剩下褐色树枝缠绕的藤花棚架。在某处有乌鸦正发出鸣叫。

「今天,本家宣判了。」

在一旁双脚并拢的华奈喃喃说着。到了这时候,京介才终于想起深廉寺华奈和自己之间,并不是那种没事会前来探病的亲密关系。不知是不是因为持续过着每天在规定的时间起床,不可思议地摄取三次健康饮食,还有被奇怪的医生追的连烟都不能抽的生活,他注意到自己心中的警戒心已经变弱了。

「处罚是封印术者能力及抹消记忆,明天就会由专门机构进行处置。至于会消除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或许会全部消除而变成废人。如果是这样,就是实质上的死刑吧?」

将衣服的下摆放在膝上整理,华奈像朗诵课本般地继续说道:

「我已经不能进入本家了,如我所愿,我也不用成为下一任光主。但即使如此,我的身上还是流着族人的血液,或许哪一天我也会罹患术者病吧?」

京介将医院分发的拖鞋勾在脚尖,并专心于无意义的眺望上。

「只不过,即使在很近或很远的未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我都不会感到后悔。因为爸爸已经死了,所以我已经失去怨恨的对象,这点也是真实的。」

夕阳烘烤着拖鞋,布料白色的部分染成橘色。什么时候梅雨会结束?高中的暑假作业也有读书心得吗?京介一直在考虑这些事情。深廉寺华奈不可能是为了消磨时间才来这里的,这点他似乎很清楚。对于她所说的内容并不是要求京介回应,他好像也可以理解。

「明明就快要日落了,却还是这么炎热。」

将头发垂放在脑后,华奈说道。她看着京介的脸庞,头一次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一直忘了夏天日是很热的。」

「」

「那只乌鸦一半是乌鸦,另一半却是道具。」

凝视着从藤花棚架上降落到地面的黑影,华奈唐突地说道。

「道具部分的寿命马上就要结束了。虽然那是像更换电池一样的东西,但我已经做不到了,你可以帮我做吗?」

京介从华奈身上移转视线,盯着藤花棚架另一边可以看见的扭曲太阳。他就这么凝视着,并左右摇头。

「是吗?真可惜啊。」

华奈感觉好像没什么太大的遗憾似地点点头。她将视线投向和京介相同的方向,并感觉刺眼地眯起双眼。

在迥廊上待命的男子,眼睛一直看着京介他们这里。越看酬务就会越多吗?他们连一秒钟都不打算转移视线。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华奈仍然看着落日问道:

「在山丘时你曾说过不了解我的心情吧,这是为什么?」

日落前的太阳让其轮廓强烈地晃动,正打算早一点燃烧殆尽。京介对着被烘烤的天空,大大地叹出一口气。

重要的人死了。但是要寻求原因或者怨恨什么人的余力,对当时的京介来说并不存在。周遭一味地吵闹,且术者的研习也很忙碌。当结束研习,成为正式术者之后还增加了麻烦事,上高中之后身边又变得更加嘈杂。光是要捣住耳朵沉浸在悲伤中,就已经得竭尽全力了。

但到了如今,京介感觉到或许正因为有那种环境的存在,所以自己才能从死亡的事实中设法更新站起来。

京介思考着该如何把这种事情传达给对方,叹了一口气。但他所说出来的话,却是过于平淡无奇的言词。

「因为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

华奈默默地点头,移动目光对着乌鸦的一举一动。而乌鸦在事务性的动作下。一味地冲向地面。

「矫正术者的三个月连续测验总算勉强合格了。」

望着自己的膝盖,京介不自觉地开口说话。

将视线下移到脚边,就可以看到沐浴在落日的一只蚂蚁正麻烦地横越地面。那只的大蚂蚁很明显地将到洞穴的几公分距离绕远,而采取蛇行的方式前进。

「有人说过消灭闭塞原因是不好的。但当时对我来说,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方法。」

华奈有一度用纤细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脖子。指尖上只缠绕着一根头发,并没有汗水的光芒。

「我会跟你同一阵线的理由也不是想当代表,来打倒轻率对待术者生命的光主。如果消除怨恨的方法只有击溃怨恨对象,那这世界上的人早就已经设法达成了。虽然心里明白,但我却想不到其他办法。」

在蚁穴附近,要进去的蚂蚁和要出来的蚂蚁头部紧靠在一起。像是在起争执,也像在互相勉励,或没什么特别意义,对京介来说哪种都说得通。

「我或许有可以救你妹妹的方法。不过,我只想得到那个方法而已。而且我只是想解决自己的工作,没有除此之外的想法。」

华奈什么话都没说地沉默下来。京介也因为说了该说的话,而默默地用耳朵倾听风声。可以听见从某个病房传来收音机的声响。

乌鸦张开羽翼,飞上了天空。在回廊上的男人视线转移的那一瞬间,华奈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放在京介膝上。

「如果不需要的话,丢掉也没关系。」

凝视着文件上排列的语句,京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是古代术书的影印资料。

「这是应该更有效运用的力量。只不过,因为这股力量太过强大,所以每个人才会用错使用方法。连巫女的儿女那一代都无法运用自如,因此才会被列为禁止使用之列吧?爸爸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我只是用来报仇雪恨。」

「」

「你别误会了。我可没有说这样就可以去拯救世界,或是毁灭它。而是因为就算我持有它也是毫无用处,但如果是和我不同的你,应该就会有不一样的用法。专用法杖就在山丘那里。」

华奈静静地甩动头发,从长椅起身。她低头看着仍坐在椅子上的京介,平静地说道:

「我该走了。」

「」

「再见。」

当华奈迈开步伐时,在回廊上的男人们就无言地跟随在后。在他们的身影逐渐看不见之前,京介继续坐在长椅上。他无法克制地想抽根烟。

回到病房时,同房的老人从门口附近的床上对着京介投以不高兴的视线。当老人家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是丰花来访的时候,不需要去做确认,从病房的最里面传来脚步声,穿着水手服的丰花跑了过来。

「京介,京介,你去哪里了啊?我向这位老爷爷询问,他说你跟美女消失了,虽然我是不相信啦,但还是满在意的。美女指的是谁啊?」

「没什么。」

叹了一口气,京介开始走向自己的病床。老人和丰花的关系会不好。似乎是因为丰花第一次来这里采病的那天,老人家摸了她的屁股之类的关系。据说因为当时被丰花殴打造成的手臂伤势,使得老人的出院时间延后一星期。

在京介的病床前。还有其他来探病的客人。虽然心想今天真是常有访客的一天啊,但京介还是扯动下巴轻轻点头示意。在床边直挺挺站着的大块头西装男,是本家的副家长,好像是叫石田。而任意思坐在看护人员专用椅上的年轻男子,是家长远峰。事件过后第一次见到面的远峰,一派轻松地挥手笑道:

「嗨,你好吗?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还好。」

简短的回答后,因为没有坐下来的地方,所以京介就回到床上。他将影印资料塞进教科书堆中。丰花在病床的一端架式十足地坐下,让床垫的弹簧发出唧唧的声音。

「等等,家长。您该不会两手空空来访吧,没有带采病礼物吗?」

听到嘟起嘴巴的丰花提出的询问,远峰就简短点头后说道:

「京介的住院费和治疗费全都由我来出,啊,只不过这是本家的经费啦!」

「真的吗?爸爸什么话都没说啊,不但这样,他还说要偿还住院费用,就从京介下个月的酬劳中,以月缴方式来抵债也行。」

「真是严格的父亲啊。嗯不过既然是来探病,还是得好好买个东西比较好。石田,在附近什么地方买束花过来吧。要感觉很华丽的东西喔。」

「那就蛋糕好了,蛋糕蛋糕。」

「那就买个超人的圆形蛋糕吧。石田,记得要在蛋糕上写『恭喜京介住院』喔。」

石田脸部痛苦的扭曲着,离开了病房。走廊上响起弄翻东西的声音,护士来回奔走,散播只在一瞬间就形成骚动的空气。

京介在靠着病床的床头叹气时,顺便问道:

「有什么事吗?」

「啊啊,对了对了。我想跟你报告和商量一些事。事件方面今天应该就会全部解决。下午开始有华奈的审判,这样就全都结束了。」

「」

京介将光主**破坏掉的行为,本家高层似乎视为相当严重的问题。但是拜当时京介领有家长代行权,及远峰说服高层所赐,所以才没特别受到处罚。在利用潜在精神力破坏市区的事件上,因为也考量到他执行了之后的修复工作这点,所以才没列为减薪对象。

然而,会减薪的是在警戒令发布期间所发生的种种情况。就算家长的美言发生效用,但依据惯例,他恐怕还是会扣掉高达近八成的酬劳。

关于本家的组织经营结构,发生了若干变化。至今为止,身为组织创始者一族的光主提供营运资金,同时对营运拥有很大的发言权。但因为这次的事件,不但光主去世,身为继承者的长女也以罪犯的身分受审,预计今后会离开本家。就实质上来说,光主的立场已经崩解。

听说以后,光主一族至今所继承的财产会成为本家的共同资产,光主的权利也会全部移转到家长身上。

也就是说,站在本家顶端的就只有家长一人。然而,现任的家长就是现在正坐在椅子上轻松打哈欠的远峰。

虽然这是之后才听到的事情,但远峰似乎是打算在法术实验当天,破坏预计要再构成的光主**。据说他一直让人看到他服从光主的样子,来窥伺击溃的机会。京介心想自己明明一件事都没做,情势却照其所想地运作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还是单纯运气好?

「马上就要夏天了耶。」

无聊地看着京介放在床边小桌上的教科书,丰花喃喃说道。她期末考的成绩据说非常不理想,听说还被父母亲痛骂一顿。她甚至还被告知,暑假时是要自己出钱去上补习班,还是自费请家敦,或者每天亲自打扫浴室,如果全都不选,就自己从高中退学。

「京介,你要早点出院喔。」

丰花从病床的角落对着他微笑。那是不太常见且相当温柔的笑容。

「你要是出院的话,就再一起努力执行术者工作吧。我会一直等你的。」

父母亲的三项选择,听说丰花是不断哭泣地选择打扫浴室,但这项使命反正等出院之俊,也会落到京介头上。京介切身地认为现实总是很难熬的。

「接着,这回来谈谈要商量的事。该说商量吗,其实是个提议」

以轻松的表情看着丰花的远峰,重新坐回椅子上,并将目光转向京介。

「护卫队呢,这回有出缺。」

「嗯。」

「所以,我想招募两名左右的新队员,你们要不要加入啊?」

京介坦率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自己非得做家长的护卫队,他完全没有头绪。而且,既然是说「你们」,当然也包括丰花了。

「您说护卫队咦护卫队?酬劳优渥的护卫队吗?」

但丰花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头绪,她的眼睛突然开始闪耀光芒。远峰用力地回点着头。

「没错,是很棒的护卫队。你看,我不是答应过你吗,只要你做了『亲族连锁消灭』,就给你基本的薪资十倍的酬劳。」

「嗯。」

「虽然不可能马上拿到,但只要成为队长级,就可以得到矫正术者的十倍薪水了。」

「嗯嗯。」

「不过,你们也才刚通过连续测验,护卫队的任用考试本身也还早得很,因此应该无法马上成真,但你们还是考虑看看。我会让你们免除考试的。」

「嗯嗯嗯,酬劳优渥的护卫队,我会考虑看看的。对吧,京介?京介你也考虑看看吧,一定要好好考虑喔。」

丰花使尽全力握住京介的手腕,如此说道。

如果说不要的话,手腕大概会被硬生生折断,而且要是制造了新伤口,会被医生斥责,然后就会演变成不管经过多久,不自由的生活都不会结束的局面。京介一一掰开丰花的手指,把回应用叹气蒙混过去。像是要消除那个声音似地,庭院的方向开始响起茅蜩的鸣声。

对白己所拥有的力量感到自豪,这一定是知识及经验不足。在这次的事件中,京介所思考到的就是这一点。但就算只立定目标,未来还是会有些许的光明吧。

窗户的窗帘飘动,可以看见夕阳的暮色。积雨云在天空的一角懒洋洋地移动着。季节任意的循环,对于即使如此,新的季节还是会迎头赶上,京介吐出了放心的气息。<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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