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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期盼下半夜的下弦月(2 / 2)

打工魔法师 椎田美由贵 更新时间 2021-08-22

「接下来该怎么办?」

京介不自觉地握住玲洗树树枝,对丰花问道。丰花整理著翻出来的裙子口袋说道:

「为了不让副家长逮到,所以只能住本家移动罗。趁著迷宫还能绊住他们的现在」

突然头顶上穴入一道阴影。京介心想是不是像用品仓库的日光灯那样,连室外照明也熄灭了,而抬起头。

是石田。他比想像中还要早到达。大概是在迷宫里相当努力的关系,石田的额头上浮现出看到会讨厌的血管。在京介的身边,丰花发出像是遇见棕熊般的呻吟。

石田揪住京介和丰花的衣领,将他们一起推送到花圃前面。护卫队员冲过来,从两侧抓住笠冈的手臂。但笠冈只是目光低垂,没有展现想反抗的样子。

「要想出人头地,就不要忤逆上司!」

对著京介兄妹俩这么说完,石田向护卫队员做出移动的指示。正当压制住打算追上去的丰花,京介要开口说话时,背后传来一声狗叫声。

一回过头,就看见一名带著白狗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脖子上戴著似乎是坚固项圈的狗,一看见京介就很高兴的摇摇尾巴,还叫了两声。年轻男子的嘴角也笑开了。

他是今天早上在校门口遇见的男人。是因为带狗散步才进校园里吧?京介没有回答在背后发出「是谁?」疑问的丰花,眉头深锁。

男子从京介的身上栘开视线,看著笠冈的方向。

「给母校带来麻烦不好吧?」

笠冈的表情扭曲。停下脚步的石田瞪著男子问道:

「你想干什么?」

「这所高中真是不可思议耶。」

男子也没转头看向石田,面对笠冈继续说著:

「明明是不怎么样的普通高中,却聚集了不管是你,或是这些人之类的不平凡家伙。让我有股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

晚风吹动男子的秋装上衣。狗儿也兴高采烈地继续吠叫。

「前年的文化祭,你是没办法参加吧?而我也因为每年都跷掉,所以从没认真看过。虽然我有想过难得你都逃到这里,就等到文化祭当天再带你回去,但现在这种情势已经没办法了。你还是放弃吧。」

「回答我的问题!」

声音粗暴的石田,对著男子追问。

男子屈身弯向狗儿,将手搭在项圈上,似乎是想解开锁圈的样子。狗用前脚抓著地面,看起来像是在乞求快点让我自由。

京介回想起今天早上在公园里,从类似人鱼的浮游精灵那里所听到的话。浮游精灵的定义是什么?他记得,是拥有和实际存在的生物极为接近的外表

「笠冈。」

男子抬起头。笠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起回去吧。」

顷圈解开了。狗比京介对石田的呼唤还要早一步冲了出去。它绕过石田,跳到护卫队员前方。狗的牙齿延伸到和中型犬不相称的长度。

队员没有应战的时间,狗一口咬住三个人的手脚。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获得解放的笠冈就跌坐到地上。

京介和丰花几乎在同时想奔向笠冈。但是,如同能震动周遭空气般咋著舌的石田,却撞倒京介他们开始行动。京介头部撞到地面,意识在一瞬间中断。当他张开眼睛时,正好是石田朝狗冲去的时候。

石田瞄准还在对倒地不起的队员进行攻击的狗儿身体,一把抓住。狗的身体悬在半空中。接著狗连续好几次被摔向地面,然而它只有不停哀号的声音和普通狗没两样。

石田最后把狗丢向电话亭的外墙。在玻璃墙面发出碎裂声的同时,也听见人的惨叫声。就在电话亭的后方,也不知道到底是打从何时待在那里的塩原,跌了个四脚朝天。

掉落到地面的狗儿身体,只抽搐了一下就再也无法动弹。男子以像是观看没有动作的电影表情,远望著那副光景。

在京介的身边,脸上还沾著泥土的丰花,抬头看著男子说道:

「你是安西吗?」

「是笠冈说的?」

男子浮现出近似冷笑的笑容,目光看著手中的狗用项圈。

「是不是也该为了不让那家伙乱说话,玩玩他的脑袋比较奸?浮游精灵因为很罗唆,所以我让他们安静下来,而且光靠叫声也足以沟通啊,对了!下次也让笠冈戴上顷圈吧!」

「你别太嚣张了!」

石田早丰花一步发出怒吼。逼近男子的石田将项圈打落,一把揪起对方的前襟。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打哪来的小鬼,但对于拜咒能力者及精灵,一般人别胡乱出手!摆出一付研究者的姿态,会让你吃苦头的!」

安西面对石田宏亮的声音,只是感到吵杂地微微皱起脸。转动脖子的安西,看著在花圃附近无法动弹的笠冈。而笠冈的肩膀颤抖著。爬起来的丰花跑到笠冈身边,紧搂住她的肩膀。

「没问题的!虽然那位大叔的态度很令人生气,但他很强的。他会打倒安西!」

「笠冈。」

恢复冷笑的安西说道:

「这些人,你全都可以杀掉。」

笠冈身体的颤抖加剧。她将前来安慰让她冷静下来的丰花的手挥开,丰花因而倒卧在地上。

笠冈发出奇怪的声音站了起来。她拿起掉落在花圃旁的割草镰刀后,朝石田的方向跑去。丰花虽然呼喊她的名字,但笠冈却像是完全没听见。

她的样子很明显地相当奇怪。京介打算上前制止笠冈,但眼前却因为被石田放开的安西倒卧,而阻碍了前进路线。石田朝著笠冈的方向冲去。

「笠冈的脑袋里呢」

站起来的安西,抚平上衣的衣角说道:

「为了服从我的命令,已经做了点手脚。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能顺利让她使用力量。」

笠冈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叫声,并对准石田的胸膛挥下镰刀。不过她纤细的右手,却轻而易举地被石田抓住。

但是,右手只不过是用来牵制而已,笠冈的左手开始有动静。她的指尖伸向石田的手背,碰触到丰花造成的轻微抓伤。就只是这样而已。似乎是无法理解这样的行动,石田加深眉宇间的皱纹。而在笠冈的指尖处生出微小的黑色光芒。

临转力是种无论什么样的伤口或病状,都可以在一瞬间治好,反之,无论什么样的伤口或病状也都能在瞬间加重,甚工会濒临死亡的拜咒能力。京介对著石田说道「快逃」,笠冈的左手彷佛要抹消声音般进出黑色的闪光,发出一阵轰隆声响。

从石田的手背到肩胛,伤口一直线地扩展,鲜血也直冒出来。比起闪光的轰隆声还要大声,石田发出骇人的惊声尖叫。完全抹去室外照明的光线,红和黑这两种颜色浓稠地布满空中。

在伤口到达脖子之前,石田将笠冈的身体撞飞出去。石田的巨体倒下,造成地面的震动。安西笑了出来。京介握起玲洗树树枝冲了出去。虽然是令人生气的副家长,但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别过来!」

石田抬起布满油汗的脸庞,大声怒吼:

「别管我!快去阻止那个女人!」

在停下脚步的京介身旁,笠冈移动了。拿著镰刀的笠冈,接著要对丰花进行攻击。虽然京介开始狂奔,但还是没来得及赶上。

镰刀的尖端以丰花的头部为目标。举起双手抵抗的丰花手臂被砍中,而且刀柄的部份还打中丰花的侧头部,发出钝重的声响。

京介丢掉玲洗树树枝,跑到打算再度挥动镰刀的笠冈面前。当他抓住她的双臂时,笠冈发出呻吟声,全力进行挣扎。她的表情充满愤怒,简直像个恶鬼。虽然对方明明是个纤弱女子,但京介还是必须竭尽全力压制她。

「杀了我」

笠冈的声音之中,微微可以听见话语。

「杀了我。拜托你,杀了我杀了我!」

淹没在扭曲表情里的眼眸,渗出了泪水。

「一条同学!」

可以听见塩原的声音传来。在京介视野的角落,有个白色的物体在移动。在电话亭的前面,狗站了起来。

是该放著笠冈不管,还是该转向狗?用来判断的短短几秒钟却成了致命伤。高高跃起的狗,一口咬住京介的左肩。长长的犬齿贯穿背部,京介因而倒卧在地。

脸色大变的塩原看起来是想靠过来,但京介却摇摇头,传达出叫她快逃的讯息。狗似乎是不满他的行为,也伸长两只前脚的爪子压制住京介的肩膀。虽然敏锐的痛觉让京介一瞬间闭上眼,但他却可以听见塩原奔跑离去的脚步声。

他张开眼睛,试著想用膝盖抵住狗的腹部,但却无法如愿行动。狗牙和爪子将京介的身体刺入地面,成功扮演类似大头针的角色。伤口越是疼痛就会不停挣扎,利牙也越会把伤口撑大。

感觉就像是被用作昆虫采集的虫子,京介为了恢复冷静而进行思考。但被拿来当作搜集昆虫的虫子,待遇应该会好一些吧?一想到这里,他就冷静下来了。当京介放弃轻举妄动后,狗狗也像是在表示「这样就好」般地摇尾。

「太郎,好吃吗?」

走到旁边的安西,俯视狗的背部这么说道。狗用前脚按住京介的肩胛,将鼻尖伸进伤口。白色的毛被血濡湿,它很高兴似地舔动舌头。无论是鲜血、肌肉还是细胞,它全都想要舔舔看。

「不枉费我从早上在校门口前,就没让你吃东西啦。真是太好了。」

白狗吠了三声。

带著被浮游精灵吃掉心情会不好的感想,京介移动右手的指尖。他对著掉落在地面的玲洗树树枝,想尽办法去碰触。就在被安西发觉之前,他伸手抓住了道具。

「不过,太郎,不能让他死喔。我们要把他和笠冈一起带回去。只要吃到某种程度,就换成倒卧在那里的光流脉使者吧。虽然可能会很难吃啦。」

安西隐含笑意地这么说,并将脸朝向倒卧在地的石田及护卫队员方向。京介把玲洗树树枝拉到身边,将木杖的尖端指向狗的头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丑位朝未位五十,扫射。消灭前方对象!」

光弹连续发射,穿透了狗的身体。金黄色的光芒泛滥,连京介自己的视觉都受到麻痹。虽然不知道浮游精灵的身体是因为第几发消灭的,但当最后的光芒发射出来时,刺人京介肩膀的犬齿及爪子全都粉碎了。

抓住玲洗树树枝,京介站了起来。肩膀的伤口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在撑起身体的同时,鲜血直流沾染了玲洗树树枝。

「笠冈,」

在残留光芒余韵的黑暗另一侧,安西开口说话:

「我告诉过你光流脉使者的弱点吧。打倒他,但别杀了他喔。」

在安西说完话的同时,笠冈冲到京介面前。浸成红色的镰刀就迫在眉睫。因为肩胛的疼痛而无法如愿行动,京介的腹部被划了一刀。

反转手腕的笠冈,将镰刀的刀柄推向京介的脖子。他就正面接受那样的攻击。奇妙的声音伴随著剧痛,穿透他的喉咙。

喉咙被划开了。在将摒住的呼吸意识性地吐出时,生锈的味道在气管里逆流。玲洗树树枝的颜色,因为京介吐出的鲜血而再度染红。

真像石蒜花的颜色。京介试著这么喃喃自语。

但声音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来。

在校内留宿期间的熄灯时间是二十二点,起床时间是六点,而且禁止熬夜。

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准备室的门板上垂挂著大张的日本和纸,上面记载著这样的警语。

抬头看著和纸,塩原友子咬著嘴唇。现在的时刻是凌晨一点过後。从准备室大门的另一边,不停地传出像是打鼾的声音。

塩原敲了三次门,却没有回应。敲了十次门,也还是没有回应。当敲了二十次门,也试著出声说话时,却有一个说出「吵死了,明天是六点起床啦」的焦躁声音回答。

塩原将鼻息用力哼出,使劲地连续敲击大鼓。当她一这么做时,门板的另一边一阵骚动,执行委员会长佐久间就冲到走廊上。

「吵死啦,你在吵什么啊?」

「我是风纪委员塩原。在你休息之中打扰,真是抱歉!」

塩原扯开不输给佐久间的声音,急忙地打招呼。

「因为长谷会长想观赏电视台的深夜节目『冲吧,虹原法律谘询事务所』而回家去了,所以人手不够。希望能请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协助!」

大概是还没睡醒吧,佐久间带著茫然的神情看著塩原。隔著头发睡乱的佐久间,可以窥见其他委员同样带著目瞪口呆的表情。

「风纪委员的工作,我们可是什么都不会喔。」

佐久间慢慢将目光聚焦,然後说道:

「是发现偷喝睡前酒的学生吗?如果是举发违反校规的,就随你们高兴去做吧!」

塩原逼近打算关上门的佐久间,放大说话的声调。大鼓夹进快要关上的门板之间,木头的框框发出吱嘎声响。

「后门附近有可疑人士,或许是绑架小孩的人。」

「绑架小孩的人?」

「还有一只狗。虽然我想做些什么,但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

「这么说来」

在流露惊讶神情的佐久间後方,一名女委员抓著头说道:

「刚刚我好像看到窗外有什么闪光。」

「没错,就是那个。」

「我不是在做梦?」

「那不是梦!」

在将声音隐含在嘴里呐喊的塩原背后,进出小小的闪光。塩原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

一名拿著附闪光灯即可拍相机的男学生就站在那里。

「你们在吵什么?是风纪委员会向文化祭执行委员会行贿的决定性瞬间吗?」

男学生愉快地按下快门。

无视于男学生,佐久问对著塩原挑起单边眉毛。

「虽然我并不清楚什么绑架小孩的人或小狗,但这种时候才应该轮到警戒委员上场吧。你去拜托那对双胞胎吧。」

佐久间气势惊人地关上门。当塩原垂下双肩回过头时,拿相机的男学生说出「该回去睡觉了」之后跑著离开走廊。

塩原重新抱好大鼓,边挥动鼓棒边跑进校园。虽然偶尔会有被怒骂吵死人的情形,但却没有任何学生起床。

跑累的塩原在楼梯的中段坐下。

「靠风纪委员的力量,人群是不会众集的」

在断断绩续的喘息中,塩原喃喃说著。然而,应该不会有任何会回应的对象。

「这也是没办法啊。」

听见回覆的答案,塩原环顾著四周,但却没有半个人。不知到底是在何时跑进来的,在楼梯的下一阶上只有一只鸽子。

「因为在几分钟前,安西在校舍里面散播,所以才会没人察觉到外面的情况啊。」

在鸽子的嘴扭动同时,声音也流泄出来。

「就算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只要到了明天全都会忘记喔。光流脉使者常常会删除或涂改他人的记忆,我就是在模仿那些动作啦。」

塩原发出无法成声的惊呼,半站起身子。

「鸽鸽子」

「我不是鸽子,是浮游精灵喔。」

鸽子飞到塩原的旁边,用圆圆的眼珠看著塩原。

「如果你也想和那个光流脉使者亲近,对这种程度的事情大惊小怪可不行喔。」

「光光流什么?」

「有三个选择,你要得到那名光流脉使者的方法,有三种选择。」

鸽子没回答塩原提出的问题,迳自说道:

「等到那个光流脉使者犯下什么过错,而被组织封印所有力量的那一天;或是你找到方法,从那个光流脉使者身上去除能力:或者是已经杀掉那个光流脉使者,等待他以非能力者身分转生。就是这三种选择。」

「那那个」

「对于疑问,我可是有问必答喔。」

「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明白」

「反正到了明天你就会遗忘。不过,可以的话你还是先记起来比较奸。」

鸽子展开羽翼起飞,将塩原的视野蒙上了黑影。

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及狗项圈。还有像是发生电池用尽般跌坐在地上,从刚刚开始就毫无动静的笠冈理保。

在只有极为细长的室外照明下,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和地面一体化。还是说这些单纯是自己的视力有毛病?京介在视神经里注入力量,确认周遭的情况。

在离花圃有点距离的位置,有三名几乎趴成一列的护卫队员。因为偶尔还发出呻吟声,所以应该只是失去意识而已。伤势方面,大概很轻。

而在数公尺远的地面上,躺著一只手臂从手背到腋下全都裂开的石田。因为他俯卧在地上,所以从京介的位置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他的指尖却一直持续抽搐。虽然他还活著,但若不快点施展治愈术,应该也有可能会失血过多致死。

在与京介相距数公尺的地方,将身体向右侧转,丰花紧闭著双眼。从她的侧头部流出一条红线,在额头到左脸颊上留下轨迹。很遗憾的那并不是番茄酱,而是真正的鲜血,不过,京介做出丰花也只是昏迷的判断。

那一带的土地正处于闭塞状态。包括学校附近一带的负责矫正术者是谁?倒卧在安西脚下的京介,在飘渺的意识中,好几次思索著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但要是不想点什么,好像就会因为紧跟在体内的剧痛及贫血,而让现在的意识也消失掉。

「你是一条京介吧?」

安西的皮鞋,轻轻踢著京介的背部。

「是这样没错吧?十六岁,虹原高中一年级,是矫正术者,能使用古代术。刚刚太郎的反应十分恰当。」

虽然又被踢了一下,但京介还是沈默不语。安西发出声音简短一笑,还说道「啊,你发不出声音来吧」。

「你还不能死喔。因为你要是现在死了,就不能当成商品贩售。回到研究所之后,我再帮你治疗吧。」

安西只说完这些话,就缓缓地迈开步伐。

「要是太郎在的话,就可以轻易地用嗅觉分辨出来」

在丰花的面前,安西停下了脚步。虽然京介想要起身,但无论是腹部还是肩膀都只是发出悲鸣,根本动弹不得。怀中抱著的玲洗树树枝在吸收鲜血之后,颜色渐渐变深了。

安西一把抓起丰花的头发,使劲地拉扯。虽然丰花的眉毛扭曲,但却没有清醒过来。

「她是你妹妹?长得真像。」

面对京介,安西如此说道:

「即使脸长得一样,但这丫头好像没什么力量嘛,不过呢,就当作万一你死掉时的备品一起带定好了。」

安西拖著丰花,朝石田的方向移动脚步。

「如果家中有一名拥有操控古代法术潜在精神力的孩子,在二等亲之内就很难出现拥有同等能力,或超越其上的光流脉使者。这是我父亲从统计数据中所得到的无关紧要法则。」

安西缓慢地前进,并如此说著。就像聪明的学生正在背诵教科书内容的那种说话方式。在他的手臂前端,丰花发出痛苦的呻吟,但安西却完全不看她的脸。

「我是普通人这一点,刚刚这个男人也说过了。」

在石田身旁停下脚步的安西,俯视著硕大的背部,嘴角泛出笑意。

「正确来说,我应该不能归类为纯粹的普通人,因为我父亲是术者。但因为母亲不是光流脉使者,所以我才没有遗传到术者的能力。」

安西没有对石田动手,将目光转向护卫队员。

「明知道违反本家的婚姻规则,但我的父母亲还是结婚了。听说他们躲过监视职员眼睛,隐姓埋名地生活。可是,这种生活并没有延续太久。因为就我和我母亲的眼光来看,父亲的力量很不寻常啊。」

安西没到护卫队员那边,开始朝笠冈定去。京介利用手肘,想尽办法撐起上半身。

「母亲抛弃了我和父亲,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对于我没有遗传到能力的事,母亲大概是无法相信吧?而父亲辞掉术者工作,躲在家里开始进行调查自己血统的作业。他说他不想从因血缘而被他人疏离的事情上转移目标。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在逃避现实。」

在笠冈面前停下脚步的安西,以平静的眼神俯视著笠冈。

「除了光流脉使者的血统及调查本家详细状况之外,父亲也开始进行拜咒能力者的研究。他大概是认为异类之间是同志或夥伴吧?」

京介想不发出声音,试著在损伤的喉咙上施加力量。但光是一个呼吸动作,令人快要昏倒的剧痛就侵袭而来。只能念诵一次咒语的力量应该还存在吧。京介握紧玲洗树树枝,隐藏气息扭动嘴唇。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

非常嘶哑的声音,只能发出声响到这个地步。京介剧烈的咳嗽,上半身再度倾倒。当他压著喉咙时,颈动脉像爆炸似地上下起伏。

「你别逞强了,我们就要回去了。」

安西看著这边,露出笑容。他拉著笠冈的手臂让她站起来,然后朝京介的方向走来。

途中丰花恢复意识,发出头发好痛的哭闹声。虽然从京介的位置看不见,但丰花似乎是相当抓狂,安西随著咋舌停下了脚步。在响起一个打中骨头般的声音后,丰花的哭声变得更加剧烈。

「你很吵耶,安静点!备品死了我可无所谓喔。」

安西从笠冈的手中夺下镰刀,朝丰花的头顶挥下。以无法成声的声音呼唤丰花的名字,当京介又再度站起来时,他在手臂上施力。但力量却没有注入手中。

「快住手!」

笠冈抓住安西的手。镰刀掉落到地上,丰花也获得解放安西盯著笠冈,微微叹出了气息。

「你在做什么?我要带他们回研究所,如果不先让他们安静下来,对你来说也很困扰吧?」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在京介的眼中,映照著披头散发的丰花嘴角流著鲜血啜泣的身影。不知是在何时,曾经发生过当京介脸部受伤时,被丰花臭骂一顿的情形。当时她的理由,是讨厌看到跟自己相同的睑孔上有伤痕。京介想著这样的确是很讨厌,开始强行撑起身体。他不太想看见丰花哭泣的脸。但因为上半身晃动的关系,他又再度口吐鲜血。

视神经又再次失去力量,丰花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他还不能失去意识,他还没有拯救任何人。虽然无法出声,也找不到作战的方法,但京介的指头还是用力勾住玲洗树树枝。虽然几乎没有力气,但他还是明白冰冷的触感。

可以听见丰花的惨叫声。京介拚命想唤回视神经。安西对著笠冈挥动了好几次镰刀。

「我明白了,笠冈。虽然很寂寞,但既然你这么说也没办法啦。我明明现在还是一样喜欢你啊。」

沐浴在回溅的鲜血之中,安西露出微笑。

「因为喜欢,所以为了不让你之后伤脑筋,现在就让你死在这里吧。反正像你这样的能力者,是没有办法在研究所以外的地方生存的。」

每当安西挥下镰刀时,从笠冈的体内就会产生白色的光芒。但即使如此,安西还是没有停手。安西的表情里没有恶意,只是在微笑而已。

丰花嘴里大喊些什么,面向安西的方向移动。失去冷静的丰花,连咒语都没有念,就笔直地朝安西冲去。安西凝视著丰花,将笑容化为冷漠。

会被杀的。京介竭尽最后的力气,拔腿起跑。

京介闯入丰花及安西之间,将丰花的身体撞开。对於攻击对象换成了京介,安西似乎没有马上察觉。镰刀逼近京介的眼前。自己说不定会死。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京介盯著刀刃,丝毫不加闪躲。

脖子被镰刀割到了。明明精神上是完全衰弱状态,但为什么出血的状况还是这么有气势?自己颈动脉喷出鲜血的光景,令京介感到不可思议。

「笠冈,快点治疗!别让他死了!」

可以听见安西焦躁的声音。安西脚下浑身是血的笠冈站了起来。她在京介整个脖子上用冰冷的手指十指紧扫。白色的光芒吞噬掉鲜血的红色。然后出血停止了。於此同时,损伤喉咙的疼痛也稍微舒缓了些。

喉咙和脖子的伤口都愈合了,但因为失血过多,使得京介的脑中央开始麻痹。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就算恢复声音,还能使用多少次法术,但京介还是拨开笠冈的手,举起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及至三里,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他在大范围里做威力设定,并施展治愈术。周遭一带因此布满金黄色的光芒、。

安西发出攻击命令,笠冈展开行动。当京介亮出玲洗树树枝时,笠冈的动作停止了。但他不知道那是害怕,还是笠冈表现出原本意志的关系。

那是只要使用法术,就能如笠冈所愿,强行将她的头部完全粉碎的距离。即使心中不愿意,但如果考量到她是敌人,这么做应该是很恰当的。

但是京介却做不到。当咒语回到喉咙深处时,意识的界限也来临了。玲洗树树枝从京介手中滑了下来。

产生晕眩的京介肩膀,被某人的手使劲地抵住。

「笨蛋矫正术者赶快退下!」

是石田。跑到身边的丰花紧紧抱住京介,并在耳边呼喊些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在呼唤名字的样子,但大概是听觉失去作用的关系,他几乎没有听进去。

在无声的世界里,石田展开行动。护卫队员之中有两个人逮捕了安西。剩下的一人则对著笠冈开始念诵咒语。但究竟是什么咒语,京介也不知道。

光芒炸裂开来。在冒出黑烟的同时,地面剧烈摇晃。丰花的手指也狠狠地陷进京介的肩膀。

丰花对著石田控诉些什么。一脸严峻表情的石田也跟著回嘴。京介则望著光芒与烟尘逐渐消退景色的另一边。然而,笠冈的身影已经不成人形。

「你给我记住!」

京介突然恢复的听觉,拦截到石田低沉的声音。

「如果想救人,就得具备看透对那个人而言,什么才是最佳救赎的能力。千万别以为半吊子的同情及善意,就可以拯救所有人!」

虽然丰花像是在怒吼般地扭动嘴巴,但京介却无法再听到更多。没多久,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位在本家七楼深处的个人房门前,两名术者管理部的职员正在敲门。没多久就传来回应的声音。两名职员互看一眼后,将门打开。

除了办公桌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在一整面墙上开了一扇大窗户。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月光散布其中。

「报告书做好了吗?」

窗边站著一名青年。他正拿著形状类似望远镜的道具,眺望著窗外。两名职员再度互看一眼后,向青年递交文件。

「辛苦了!这个道具,精确度做得不太好耶。我完全看不到。」

青年一拿到文件,就将道具放回桌上。

「不是登录抹消的术者,而是现任矫正术者的确认工作,因为有动态,就不会感觉无聊了吧?」

「那个,家长」

一名职员十分客气地对青年问道:

「为什么我们会被任命提交那所高中的报告书呢?就算我们不去做,副家长他」

「因为石田的报告书里,只会写自己的活跃行为和说部下的坏话,很难了解事实关系嘛。而且,你们两个前阵子登录抹消术者的确认工作,做得很马虎吧?」

青年边翻动文件边回答。

「所以,这是惩罚。我可没那么天真哦天真的是我的棋子吧。」

停下手的青年,静静地泄漏气息。

「天真就意谓著脆弱啊。要是不小心处理,好像马上就会坏掉了。」

窗外的天空中,云朵开始飘动。

月亮遭到遮蔽,室内陷入了黑暗。

*

笑声、掌声、欢笑声。世界靠这三种要素填满,所以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很和平。就像不由得让人产生这样的误解般,从周遭听到的东西就是平稳本身。

「好闲啊」

从文化祭专门特别警戒委员待命所的窗户仰望天空,一条丰花喃喃说著。

在蔚蓝天空扩展的卷积云,丰花已经看了三小时之久。在这段期间,就只有她自己的肚子发出声响,完全没发生什么会衍生出需要警戒委员出场的事件。

三个小时之前在九月二十五日,星期天,上午九点,第三十三届虹高祭的第二天开始了。虽然昨天开幕的第一天见识过相当热闹的盛况,但今天是最后一天,肯定会更加热闹。大概是不需要把余力留到明天的关系,所以无论哪个社团都在为了招揽客人、飙高营业额,还有自己的享乐使出全力。

隔著待命所的门板,可以听见人群欢笑的声音。鬼屋好可怕;大阪烧的味道好奇怪;还有五分钟戏剧社的公演就要开始了;后夜祭好像很棒喔;有来真是太好了。路过的声音都带著兴奋气息说出这些话。

「大家好像都很快乐,真是太好了」

将手肘顶在窗框上,丰花试著发出声音。但能回答她的人并不存在于於室内。眼前有只红色蜻蜓悠闲地飞过。因为风的吹送,使得摆放在桌上的一百张免费餐券四处飞散。这些免费餐券,丰花连一张都还没使用过。因为丰花昨天也是一整天待在待命所里。

丰花又再一次抬头看著天空,吸吸鼻子。可以听见从不知何处传来管乐器的音色。似乎是管弦乐社正在举行演奏会的样子。和丰花的心境正好相反,他们正在演奏十分开朗的音乐。

关于在准备日深夜校内所发生的事件,在本家副家长石田的运作下,已经瞒著学校方面处理完毕。待在校舍里的学生记忆及事件的痕迹等,全都用法术消去及修复。

安西被带往本家。据说他的住所兼研究所,石田已经带著部下前往调查了。安西的详细研究结果,及包括「买卖」对象的情报在内的调查报告,听说引起本家高层一阵哗然。然而安西却好像在这段期间,躲过监视者的注意而咬舌自尽。

笠冈的遗体被回收到本家。对於只能想到活著就一定会车福的丰花而言,要完全理解笠冈的心情,老实说是很困难的。

有关校内发生的行窃及伤害事件,丰花则随便捏造一些故事之后向佐久间报告。谜样的旅行者在校内留宿一晚,利用三合板制作木筏,前往远方国度旅行的胡言乱语,在配合各种情理之下,变成相当庞大的故事。在丰花的脑海里,旅行者的蓝本就是京介的那个朋友,叫胜田的诡异男子。

以佐久间来看,似乎所有事情,都可以想成是在准备日期间轻松解决的芝麻小事。丰花还被佐久问埋怨说「原来不是需要雇用警戒委员的事件」。甚至当她知道从准备日的最后

一天,京介就没来上学的事情后,还做出「果然是靠不住」的断言。自由特务果然很悲哀啊,丰花心里作如是想。

丰花的鼻尖撞上被风吹来的落叶。只有叶子的一半染上秋天的色彩。即使没有什么人出手帮忙,自然界的树木还是会自己添加色彩、自己凋零,然后自己发芽。

就算被迫陷入困境仍不怨恨对方,只是持续自责的人。还有为了救人,也下令杀人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事啊」

丰花将叶子丢到窗外,嘴里嘀咕著。

待命所的门被敲响了当丰花打著呵欠回应后,一名女学生走了进来。下垂的发辫,加上符合校规规定的裙长。她是风纪委员塩原。塩原眼中充满紧张感,环顾著室内。

「有什么事吗?」

听到丰花的询问,塩原以立正姿势说道:

「这些是要给你的。」

塩原递出一个塑胶提袋。接过手後,发现里面放的是大阪烧。丰花看到那种颜色,马上就知道是一年三班做的。

丰花简短道谢后,又把视线移回窗外。虽然经过了五分钟,但塩原离开此地的气息却完全没有到来。

「干嘛?即使你要求跑路费,我也不会给喔。」

丰花将整个身体转过来如此说道。因为妨凝石田完成任务,所以减薪期延续到今年一整年。现在明明是食欲之秋,明明是郊游踏青的季节。还有,虽然她是性急了点,但圣诞节到底该怎么度过才好?似乎是没听见丰花喃喃诉说「本家的高层都是笨蛋」的自言自语,塩原以微带热情的视线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一条同学,还是没有来吗」

面对垂下水手服制服肩膀的塩原,丰花先答道「因为他不太适应学校活动」。至于他仍在本家的医务室里昏睡之事,就没有告知塩原的必要。

「我我不是特别担心他缺席的理由啦。」

明明什么都没问,但塩原对著丰花以惊人的速度挥动双手。

「我只是因为他没有打电话通知缺席,有点在意而已即使是在这样的特别日程期间,我也只是一如往常执行风纪委员的工作。」

「你呀」

打断塩原的话,丰花问道:

「你喜欢京介对吧?」

塩原大叫「啊」的一声倒退到走廊上。撞到拿著文化祭节目单行走的来宾背部后,塩原用连耳根都涨红的脸向前后左右鞠躬道歉。

丰花放松脸颊的肌肉站起来,走近塩原的背部拍拍她的肩膀。转过头的塩原脸上,已经红过了头呈现出土黄色。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搞不懂的事,但也有容易明白的事,还真是有趣呢。」

「你绝对不可以说出去喔!」

塩原在额头上刻下yin气逼近的纹路,说道:

「不管是对他本人或其他人,都绝对不可以说喔!」

「我不会说啦。不过,你最好也别说出来喔。」

「咦?」

「没事。因为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所以你可以听我唯一的请求吗?」

塩原露出不安的神情。

丰花在任命塩原为一日留守员后,离开了待命所。她决定要在模拟餐厅买很多食物,然后拿去供奉笠冈。本家的人可能不会让她见遗体,既然如此,只要在学校的某个地方供奉就可以。她心中是这么想的。

于是,丰花朝热闹的校园里定去。

京介清醒的时间是在星期天,文化祭最后一天的傍晚。

地点是在本家内医务室的病床上。虽然没有被丢进住院机构算是很庆幸,但在医务室里的医生只有父亲尚一个人,就不是那么值得庆幸了。

「对喉咙、肩膀及腹部施展的治愈术,还有输血,一共是八万五千圆。」

站在病床边的尚,这么说著并竖起两根指头。

让他看见胜利的手势,是想自豪些什么?当京介正在思考时,尚又接著说道:

「因为输血用的血液不足,所以还提供我的血液。谢礼是两万圆。」

握起拳头将指头凹折一会儿後,尚又再一次摆出胜利的手势。

「然后是到今天为止陪伴你的代价,两万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付,因为我还在减薪中。」

京介从病床上起身回答。声音毫无问题地发出来

将手cha进白衣的口袋,尚拾起下巴。

「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丰花,不是都一直迟缴给家里的生活费吗?一群只会吃闲饭的小鬼。」

尚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带有绳子的纸,并丢到京介枕边。那是一份新的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

「进展到第四阶段咯。」

在邻近的椅子上坐下,尚背对著京介。椅子的卡榫吱吱作响,发出类似惨叫的声音。

「最后阶段是第七阶段,所以是刚好通过折返点啦,你这个小笨瓜。」

京介沉默不语,望著百叶窗被卷起的窗外。一整片云朵染上紫红的颜色。秋天的黄昏稍纵即逝,这样的颜色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没人黑暗之中吧。

「在全部付清之前你可别死啊。」

尚在椅子上撑起一只腿,并在小腿处抓著痒说道:

「就算付清了也别死啦,千万别比我早死啊。」

「我会努力的。」

「在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死掉的人就再也看不到了啊。」

叼起一根香菸,尚用看来很廉价的打火机点火。

「这样不是很寂寞吗?」

「是啊。」

「虽然也有就算还活著,却见不到的人啦。」

「老妈她还没回来?」

从尚的香菸前端,烟灰一点一滴地掉落到地上。京介叹了一口气。

「你有试著打电话到老妈的娘家吗?」

「很远耶,不是很花电话费?」

尚抽著鼻涕开口说道。京介想著「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从病床上下来。在小边桌上,京介的私人物品全堆在上面。吸收过血液的玲洗树树枝,有些部位变了颜色。

他摊开摺好的制服,试著在口袋里寻找。虽然没有钱装在里面,但却放进一张全新的电话卡。

第三十三届虹高祭。瞄了一眼表面夸张的文字后,京介把电话卡递到尚的面前。

「我很忙的。」

把脸背过去的尚,鼓起到处是懒得刮掉胡子的脸颊。

「而且还有伤患。」

「如果是我的话,没问题的。」

「得买点东西回家才行,家里的冰箱已经唱空城计了。」

「这种时候不用特别在意这些。」

「还要晒棉被。」

「太阳已经下山了。」

「七点开始我和别人约打麻将。」

「那就算了。」

从打算放下手的京介那里,尚以非常惊人的气势夺定电话卡。

尚一路自言自语的离开医务室。但他似乎是在走廊上跌倒了,巨大的声响连医务室里面都听得到。

京介伸手去拿制服。他想应该可以回家了吧,然後换好衣服,将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挂在脖子上。他甩动手臂,也发出声音。尽管如此,他自己的确接近过死亡;尽管如此,

他自己还是活著。

他离开了医务室。虽然在走廊上和副家长擦身而过,但石田却没对他说什么。

刚踏出本家时,京介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回到家之後,首先该做些什么?冰箱是空的,棉被就算不晒也没关系,墙壁上的大洞应该已经修好了吧。一开始思考就觉得很麻烦,连走路也变得麻烦起来。

京介在天桥上坐下,意识不清地望著逐渐日落的市区。明明伤口已经完全治好了,但身体的正中心总觉得痛痛的。半吊子的同情。应该就是这样吧,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为他人著想。那是会招来不车的,还会被指摘是愚蠢的行为。京介自己或许也会面临比和礼子死别更为痛苦的结局。只要在喜欢对方的情形下,无法避免的某样东西,就一定会存在于自己生存的世界。

因此,他不想把打从心底认为某人很重要的过去,想成是一个错误。不管是软弱还是脆弱,他都想全部承认并继续活下去。

京介再一次抬头看天空。天色已经晚了。他想著不知现在还来得及赶上文化祭,从天桥上站起来。

就算不去参加也没关系。他对热闹的事物还是感到很不适应。但在有点距离的地方,他默默远望直到后夜祭最后的灯光熄灭的瞬间。他心想,要舍弃半吊子的同情,以后再做也没关系。

手拿著红色花朵的几名孩子,从京介面前跑过。而迎面吹来的风,却比前几天更添冰冷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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