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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三(1 / 2)

利维坦的恋人 犬村小六 更新时间 2021-08-28

 三

这个时代,修验道在高尾山逃过一劫续存了下来。正确而言,与其说是苟延残喘,不如说是在二○七七年的现在发展到了巅峰。

所谓的修验道,乃是日本独有的混合性山岳宗教。自古以来在平地诞生的密教、神道、阴阳道的技术透过山岳的平台交会融合,在中世纪之后成为修验道,迈入了成熟的阶段。其知识体系博大精深,涉猎的领域甚至包含了民间疗法和咒术,过去精通其秘传修法的人时常扮演着从幕后推动历史部分舞台的角色。

原本在迈入近代声势便一落千丈的这个宗教,在世界遭遇污染后,又重新受到抛弃都市生活回归山野的群众的拥护。

都市基础建设因为病毒污染而瘫痪崩溃,于是饥渴难耐、渴望能有栖身之处的人们入住山院,手持锡杖翻山越岭,采集包括山菜在内的金、银、铁等矿山资源,或者生产炭与木材来勉强糊口。至于狩猎采集生活所必须的知识、技术以及哲学则全在修验道学习。

高尾修验正是其中一个修验者组织,透过支配高尾山这个交通要冲来壮大组织的力量。现有为数七十名以上的门徒,附近一带的山野全在它的支配之下;平日仰赖信徒的捐献和山岳资源的买卖维生,同时不断扩充势力。

率领这个组织的乃是※大先达吉荒庄三,四十七岁。大先达在修验道名列第四位的高僧。吉荒大先达并不满足于那个地位,每天勤于修练藉此修养自身与一门,将高尾一带的农村掌管得安定平和。(译注:先达为指导入山的信徒或修行僧修行之人。)

但,那一天

吉荒面色凝重地从樱花盛开的山顶睥睨眼下。他的装束神似歌舞伎剧劝进帐中的弁庆,是唯有上战场时才会穿着、古风盎然的结袈裟装扮。

有着指导者身分、人称先达的修验僧共四名,他们身穿胸口挂上了一串菊缀的※衲袈裟,集聚在吉荒的四周。四人手中各握巨矛,装置在前端、形状各异的刀身在日光的照耀下刺眼夺目。(译注:衲袈裟即俗称的衲衣,一般使用旧破布缝制而成。结袈裟则是修验道独自的袈裟,又称不动袈裟。)

春风自山顶席卷而过,使枝叶婆娑起舞,横扫遍地野草,卷起漫天的樱花花瓣,在耳畔轰声大作。但五人只是纹风不动地承受着。现场这股令肌肤发麻的气氛不是一阵山风就能一扫而空的。

在杂木和矮竹丛遍布的山坡地上,有数十名身披白色罗衣、人称新先达的一般信徒俯伏在五人的跟前。信徒个个手握乌亮的六尺棒,尽管伏低的面孔深深地理进了草丛,炯炯有神的眼睛依然紧盯着山麓不放。

高尾山系的地势固然平缓,但面积十分辽阔。从吉荒的所在地开始,连绵不绝的山巅一如大海般一望无际。而且假使有稍稍留意眼角余光的话,甚至还能将那有如山谷间的缝线般的昔日国道二○号、以及沿着那白色山道攀登上山的可疑团体纳入视野。

约在两天前,有山上的居民发现身穿纯白军服的陌生军团正沿着中央高速道路东进,并通知了高尾这件消息。既然无法得知对方的意图,我方也只能做好迎战的准备以防万一。

吉荒聚精会神地凝视,透过树梢持续观察。

对方可能受阻于枝叶无法看见这里,不过生活在山上的修验者的眼力之优秀,即便是豆粒大小般的敌影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兵员为数约七十人。穿在外套内头的军服上下都是山羊色,腰系乌黑的皮带固定前面,脚踩高及膝下的长军靴,是关东地方不曾见过的军装。背上背着貌似十字矛的威风武器。里头可能混有特进种,但无法以裸视辨别。队伍的最后尾有数名物资兵殿后,正吃力地拖着载了粮秣的货车移动。

队伍的前头则有军旗耀武扬威地随风飘摇。在红褐色的旗面上闪耀的是以银线刺绣而成的纱绫形徽章。那图面看起来就像把卍字斜摆一样,在这一带十分罕见。(译注:纱绫形指由卍字为基础变形、串连而成的图案。)

但样貌最怪异的,莫不过是打头阵的士兵们所骑乘的、像由鸵鸟与螳螂混血而成的怪物。

怪物的数量约在二十头上下。看起来似乎已习惯人类的驯养,服从队伍的秩序,左右两只脚一前一后交替地向前挺进。全身长着一层绿色的外皮,因为有鸟喙所以乍看之下跟鸵鸟一模一样,但是弓在胸前的那一对前脚宛如螳螂的镰刀,头上还有两根既长且弯的触角。骑兵动作熟稔地操控着系在鸟喙根部的缰绳,领在步兵前头,以二列纵阵的队形攀登蜿蜒狭小的山路。

老夫这辈子从来没看过那样的怪物。

惧色从脸上一闪即逝,吉荒的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了喃喃自语。

一般而言,怪物指的是既存物种因基因异常所演变的个体,抑或由不同物种的动物交pei产下的个体,但如今在眼下移动的怪物却是由动物和昆虫混血而成。不管怎么看它们都不可能会是透过自然生zhi的方式诞生的,应该是在设备相当完善的设施所制造出来的吧。

一旁的先达和吉荒俯瞰着同样的生物说道:

据说关西和东北有种变种生物古利鲁,是把相差悬殊的生物基因拿来组合改造而成的怪物。或许那个就是了吧?

照这么说,他们是大津的士兵了吗?

大津兵照理而言穿的是深蓝色军服和横十字的徽章。就小的所知,山羊色的军服和纱绫形的徽章是属于姬路兵的装扮。

吉荒诧异地跟着复颂了姬路两字。

那个女狐狸的爪牙何故前来此地?

吉荒的问题也正是在场全员的疑问。统率姬路的寡妃涩泽美歌子派遣兵团远赴此地的意图让人捉摸不清。虽然有可能是为了和盘据关东的部分势力进行接触,可是这一行人的人数和武装又太过招摇,不像是使节。况且倘若是使者的话,在途中引发争端更是百害而无一益,理当会向在路上碰到的高尾修验呈上书状,请求获准通行才是。而且他们应该也晓得要是让外地人大摇大摆又畅行无阻地通过,在地人面子会挂不住的道理吧。难道说,他们堂堂正正地打出旗帜是别有居心,刻意让我方见识带有挑衅意味的行军吗?

吉荒首先挑出了一名先达,交代完要件后即派遣他前往军团。使者火速爬下山腹,挡在姬路兵团的面前表明来意。虽然使者的身影渺小得宛若一滴墨汁,可是仍能鸟瞰到他那副无惧对方人多势众、堂堂正正地主张意见的模样。

山顶听不见双方正在交谈什么样的内容,不过对方似乎是以侮蔑的态度对待来使。可以看见貌似领兵者的男子在座骑上不知嚷些什么,其余的士兵随之发出哄笑。

不一会儿,一脸愤忾难平的使者回到了吉荒的跟前。

对方是一群无礼的卑贱之辈,把灵山视若无物。

使者跪在地上用蕴藏着怒气的声音报告。

那些家伙怎么说?

他们表示将强行闯关,不需要什么许可。

吉荒面不改色地颔首。

只是泛泛之辈吗?

看来对方的军队是由一个美名为骁勇,讲难听点其实是有勇无谋的团长所领兵。虽然不晓得美歌子托付了什么样的任务给他,不过既然被交付颇具规模的兵力,想必他现在一定气焰高涨得很吧。军团所弥漫的气氛明显轻看了高尾修验。

吉荒向使者打探对团长的印象以求确认,或许是光回想都感到不愉快,只见使者露出了仿佛咬到涩柿子般的表情说道:

团长是名痴肥得可怕,年约四十五岁的男子。不但口气狂妄而且举止蛮横,那副姿态不像武者比较近似权贵。别说以礼相对了,甚至口出戏言侮蔑修验。

吉荒的鼻子闷哼了一声。姬路是严格讲究阶级制的地方,空有来头却一无是处的权贵担任管理要职的情况时有所闻。

好个驽才。

在心中嘀咕了声意指比蠢才还不如、愚钝中的愚钝的字眼,吉荒做出了结论。

对方大概习于用力量压榨他人吧。这种对手还算容易应付。姑且不论那个团长在平地是怎么作威作福,在形同护法要塞的高尾山中,要与修验为敌会有什么下场,他这俗不可耐的庸才将亲身体会。

吉荒做好了决定。

摆出一字真言之阵。行柴灯护摩仪式。先达以下在老夫下达命令前暂时按兵不动。

在场所有人皆高声应是以呼应吉荒的开战宣言。听闻灵山遭到侮蔑,他们也不平地咆啸。拖着随风摆荡的衣袖并排在吉荒身后,摆出仁王的立姿开始向不动明王诵唱真言。

设置在本院前的荒地上的护摩坛摆满了护摩木,向上窜起的紫红色烈焰发出轰隆巨响燃烧,使山上的大气充满焦味。

吉荒将橡木制的数珠拿在前方,以手刀在空间切九字咒,然后开始朗诵真言。先达们跟着唱和,重重相叠的祈祷声在山谷回荡缭绕,锣鼓喧天,含有验力的真言旋律笼罩了修验要塞。

大树的根部与岩场、洞窟等灵地因祈祷的声浪而开始撼动。如果是拥有验力的人,应该能在这些灵地看到形似光带的高速振动吧。

吉荒操控着那股振动,振动在咏唱的引导下获得增幅,穿越山峰之间峡谷的同时相互汇集,使力量继续逐渐加强。这是他一个人在荒山闭关七年,承受严苛至极的修行所领会到的技巧,人谓之护法。从高尾山麓估计共五十处的灵地召唤而来的振动,一如无数道水脉汇集成大河般,透过地脉彼此纠结缠绕,一会儿工夫便化成两个童子的身影。

他们是护法童子制吃迦和矜羯罗。

吉荒注入验力,将真言传送给两名童子。

唵达拉嘛喀恩喀拉吉休塔札拉。唵加拿嘛切揖塔喀嗡嗡哈塔。

接收到真言,制吃迦童子的薄红色皮肤变成了一如体内起火燃烧般的赤铜色。

他晃动头顶的双髻,将左手的五钴杵举到头上,奋力睁大双眼翱翔于半空中。一身肌肤白如夏云的矜羯罗童子尾随在后。

被锁定为目标的敌方士兵看不到童子的身影,唯有修验者才能看见那个具备了意志的振动。

两名童子朝着攀登中的姬路兵团,快如疾风地冲下山麓的斜坡。

兵团内率先察觉异样的是古利鲁。它们直直地竖起头上两根触角,高举弓在胸前的镰刀,仿佛在威吓似地挺直上半身。纵使骑兵挥动缰绳命其前进,古利鲁仍不理会主人的命令,眼睛别往其他的方向。

镰鸟的样子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异物?

骑兵们对镰鸟那突如其来的陌生行动感到困惑。在场的镰鸟全是受到良好*教、经过精挑细选的古利鲁,绝不会像这样无视缰绳的操控、本能地摆出攻击架势。骑兵环视四周,却不见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异象。

冷静,对方是修验,不能以教科书上的知识判断。

以悠哉的声音如此说道的,正是先前愚弄使者、四十五岁上下的肥男。

他是个彻彻底底浑身都是肥油的胖子。躯体的部分比常人肥大两至三倍以上,只要稍微晃一下身体,即便隔着军服也能看出脂肪在颤动。不仅如此他还是个高大的巨汉,反倒是骑乘在他胯下的镰鸟看起来体型缩水了。只能说生不逢时,否则这副身材应该早穿着丁字裤在相扑场上大放异彩了。

男子在鞍上晃动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不改老神在在的态度,循着镰鸟的视线,语带轻蔑地表示:

鸟只看着同一个方向,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绝对不可因此害怕。要是心中露出破绽,小心被趁虚而入。

经这么一说,士兵们也发现镰鸟锁定的方向全都集中在一点。

国道二○号旁那面一路连往山顶的平缓斜坡满面都是杉木林,镰鸟们就是朝着林子里的黑暗高举镰刀。这表示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

会是怪物吗,兵曹长?

难说。如果是肉眼看得见的也就罢了,就怕有可能不是。

兵曹长.岩佐木满男一如在享受这个事态似地,始终维持悠哉的语气。

步兵摆阵。保护骑兵。

是!

在岩佐木兵曹长的发号施令下,五十名徒步的士兵手持原先背在后背的巨大铁矛,跟镰鸟一样仰望斜上方,同时站到骑兵的前方摆出三列横阵。

维持这个阵式待命。不许害怕,鸟边野大队不需要胆小鬼。

岩佐木下达通牒。虽说是通牒,但语调消沉丝毫感受不到紧张感。可是士兵们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做好觉悟。这是一批受过严厉训练的士兵。岩佐木抖动着下巴的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道有如火花或闪电的闪光。

尽管只有短暂的一刹那,但那道火花所展露的气魄却有如守护着山门的仁王神像。

直觉提醒岩佐木有危机到来,松弛的脂肪打颤不止。

下一刹那,步兵摆出的三列横阵传出了惨叫。

士兵双手紧握的铁矛纷纷掉在地上,发出阵阵沉闷的金属音。

他们甚至无法重新拾起地上的武器。

因为随着惨叫声,所有士兵的背部统统往后折,两只手无力地下垂,面孔朝天仰起。

唔!

岩佐木愕然地睁大眼睛。虽然早预测一定会受到某程度特殊的攻击,但前列兵员皆遭到束缚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对,这不是束缚两字简单就能交代的现象,而是有种肉眼看不见、却沉重得可怕的负荷压在所有步兵身上。

在岩佐木的眼前,有几名不堪重压的士兵倒了下来,身体对折成后脑勺几乎跟臀部黏在一块的地步,口吐鲜血、目翻白眼、喉咙发出嘶嘶的吸气声,最后背骨随着沉闷的声响应声折断死亡。即便是岩佐木,也被那凄厉的死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过去从来没有碰过这样子的攻击。

剩余的步兵也只能一边发出苦闷的呻吟,一边拼命使出浑身解数抵抗着,不让背骨折断。岩佐木的后方,镰鸟照旧摆出威吓的姿势不肯移动。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日复一日锻炼不懈的鸟边野人队精兵,便被降级为连小孩也不如的一盘散沙。

这就是所谓的验力吗?

岩佐本体内所流的战士之血开始沸腾,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舐。

有意思。

远眺山麓斜坡的前方、高尾山山顶附近,手持乌亮六尺棒的修验者一行正朝着这里杀了下来。对方大概是打着趁机赶尽杀绝的如意算盘吧。以僧侣来说,算是相当心狠手辣的。

岩佐木貌似费力地扭起身子,从马镫脱下军靴。一旦肥胖成这副身材之后,光是要爬下马鞍站在地上都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以迟缓的动作千辛万苦地下来后,岩佐木一边侧目看着奋力不让背骨折断而痛苦不堪的士兵,一边用军服袖子擦去满头大汗。

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不允许你们死。

以平板的语调丢下一句话,岩佐木开始缓缓脱掉军服。随着鼻息的闷哼声将上衣抛开后,里头那件极为可能是特别订做、裹着上身、厚度单薄到徒具形式的白色内衣,以及底下满是摇来晃去的脂肪的上半身便显露了出来。

岩佐木丹田施力,拉开嗓门大喊:

准备受死吧,这群破戒的花和尚!

几乎撼动山脉的狂野嗓音在群峰间回音缭绕。

岩佐木的背肌顿时膨胀鼓起。不,不单是背肌,紧接着三角肌、冈下肌、肱肌、内腹斜肌都在松弛的脂肪上刻出一道道的纹路,进而收缩,从内侧让岩佐木的上身逐渐变得紧致。原先软绵绵的身体表面在瞬间紧绷结实、肌肉隆起,转变成凹凸不平的肌肉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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