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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情到浓处(1 / 2)

剑客行 古龙 更新时间 2019-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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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展白生就傲骨,别人对他越是蛮横无理,越是能激起他的傲性。

如果有人用暴力强迫他,就算刀斧架在颈上,他连眼眉都不会皱一皱。

因此,这突然间去而复返的乱发怪人——雷大叔,虽然手如钢箍,紧握住他的手腕,使他的手臂剧痛如折,他仍然是不理睬。

“说!你是谁?”雷大叔怪目圆睁,厉光如电,紧盯着展白,厉声叱道:“你是不是展云天的后人?”

雷大叔显然神情甚为激动,问展白这话时,双手竞微微发抖,但握住展白的手,可就无形中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展白感到被乱发怪人紧握之处,奇痛入骨,又加上他身有重病,兼负刀伤,无法运功和乱发怪人的手劲相抵,只痛得他面白气促,几乎昏死过去。

但就在这种难言的巨痛之下,展白依旧咬牙苦撑着,不管那乱发怪人,是如何地穷凶恶极,仍然是闭紧嘴唇,绘他来了个相应不理。

在展白身旁坐着的如花少女,见他痛得脸色惨白,额上豆大的汗殊滚滚而下,芳心中老大不忍。又见展白虽在剧痛之下,仍然毫无乞饶求恕的神情,更为他的硬骨气而暗暗心折。相反的,她对雷大叙这种粗暴举动,却有了老大的不高兴,只见她小嘴一嘟说道:“大叔!你放手呀!看,快把人家的手都要折断了,叫人家怎么回答你的话?……”

这雷大叔本来最痛婉儿,素常对婉儿的要求,百依百顺,无所不从。但在目前,这雷大叔却似失去了往日的镇静。

展婉儿使嗔撤娇,叫他放开握住展白的手,他竟恍如未闻,仍然双手紧握着展白的腕部关节,乱发蓬乱的脑上闪过无限的悲愤怅悯之情,双眼死死地盯在展白的脸上……

“云天呀!云天!莫非真是苍天有眼,给你留下了后代吗?……啊!这一定是了……一定是了!一定是了!我雷……”

雷大叔狠狠地望了展白一会儿,忽然仰起脸来,一脸的肃穆之情,口中仿佛祈祷般地喃喃自语。

但他刚刚说到此处,忽听婉儿一声惊叫:“哎哟!他死了。雷大叔!雷大叔!他死了呀……”

雷大叔如大梦初觉,猛然低下头来,只见展白面白如纸,双目紧闭,口鼻之间似是已没有了气息。

雷大叔——这武林奇人,想当年与“霹雷剑”展云天,义结金兰,情同生死,二人并道江湖,不知做了多少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仗义侠行。

但在二人一次小别期间,忽然噩耗传来,武功侠行震惊天下的“霹雳剑”展云天,竟然被暗算惨死!

当时的雷大叔,听到这个噩耗,几乎痛不欲生☆立即赶到出事地点,洞庭君山绝顶。但,他不仅未能查到杀死展云天的凶手,甚至连展云天的尸首都未找到!

可是,君山绝顶的现场,却是一片凌乱,树折草飞,断剑残戈,到处皆是散落的暗器,尤其遗留在地上一滩滩殷红的血迹,东一片西一片,染红了黄沙枯草。一切景况,均显示出是经过一场惨烈的凶杀,所留下的痕迹!

雷大叔见此光景,知道江湖上传言不假。当时,他曾悲愤得几乎发疯,也曾想到横剑自刨在君山绝顶,以酬报知交好友。

但是,一个比死亡更大的欲望,使他活了下来,那就是复仇!

他要寻访到暗算杀死展云天的仇人,为他结义盟兄复仇。

可是,他走遍天涯,踏破铁鞋,连杀死展云天的仇人是谁,他都未寻访出来,复仇就更无望了。

事隔三十余年,他已经对万事都感到心灰意冷,此时却有凌风公子的父亲,慕容庄主,仰慕他的侠名,重金礼聘,请他到庄上充当一位门客。

雷大叔本无意寄人篱下,但他又想到久访杀死义兄的仇人,杳无端绪,自己万念惧灰,落拓江湖,也不是个办法,武林四公子,新近崛起江湖,各自收罗拉拢武林高手,归其门下,几年的时间,武林四公子的门下,武林高手已经是成千论百,声势之隆,直可媲美春秋战国时代的四大公子了。

自己暂时在慕庄主的庄上歇马,慕容庄上鱼龙混杂,说不定也许会把杀死义兄的仇人,查出个端倪来!

因之,雷大叔落足在慕容庄上。

慕容庄主,富可敌国,最讲究排场,不仅本家人豪华无比,就是对门下食客,也均是礼遇有加,一个个衣锦华袭。

唯独雷大叔,笨路褴褛,不修边幅。

但慕容庄主深知雷大义气干云,所以对雷大叔的行止,丝毫不加于涉,并委以保护内宅的重任。

慕容庄主的内宅,门禁森严,即三尺孩童,无人呼唤也不得入内。

这雷大叔一个草莽豪客,能够登堂入室,且居住于内宅之中,可以说是深蒙慕容庄主另跟相看了。

至于雷大叔能在慕容庄主的门下,安心住下来,还不仅是为了酬答慕容庄主的赏识,而是雷大叔特别喜欢婉儿,真比婉儿的亲生父母——慕容庄主夫妻,还要深一层。因此,雷大叔竟在慕容庄上久久住下来。

可是,雷大叔对查访杀死义兄的仇人,却始终没放松过。

数十年如一日,雷大叔时时记念着,要为盟兄复仇。

如今,竟大出意外地,叫他见到了似乎是盟兄展云天的后人!又叫他如何不心情激动?如何不失常呢?

因为他从未听盟兄说道有妻室儿女。

但,他今天见到展白,这少年人眉梢服角间的英俊气概,极像盟兄当年的样子。

他又在窗外,听少中对婉儿说:他也姓展,父亲掺死,至今连杀父仇人都不知是谁?

因此,他仰首向天,喃喃自语,对展白忍痛不住、昏死过去的情形,竟毫无所知。

给展婉儿惊声一呼,雷大愿才如梦初醒,低头一看展白痛死过去,吓得忙把手松开,紧跟着伸出双手为展白推宫活穴!

看到展白昏死的情状,展婉儿竟该然欲泣!

这貌比天仙、自幼娇纵成性的姑娘,包围追求她的武林子弟成千逾百,富若王侯的,武功高强的,貌比潘安……各式各样的人物,不计其数,但她从未把一个放进眼内。

如今,却衷心爱上这穷愁潦倒、又有伤病在身的落施少年!

情这一个宇,真是令人不可理解的了。

“姑娘!”雷大叙见婉儿定伤的神情,深悔自己的孟浪,不该出手太重伤了这少年,心中老大不忍。于是温和地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死的!”

“我,我恨死你了!……”婉儿听雷大叔一安慰她,反而忍不住存于眼眶内的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滴落在她锦绣的衣襟上。

她心痛展白被雷大叔抓得痛昏过去,竟口不择言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可是,她话一出口,又觉得对一个非常疼爱自己的长辈,竞说出这样的话,有点不妥。停顿了一下,立即改变了口气,说道:“他,他若是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虽然她极力想改变口气,不愿说出对不起雷大叔的话来,但因为她太关心展白的安危,所以,说出口来的话,依然显得不太客气。

雷大叔听了微微一楞,他自从到慕容庄上以来,爱护婉儿,甚于爱护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他连婚都没有结过,更不会有亲生女儿,但他相信,就算自己有了亲生女儿,但爱女儿的心也不会超过爱婉儿的心。想不到婉儿竞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雷大叔不禁微微一楞……不过,这也是一瞬间的事,雷大叔仅微微一楞,一边用双手为展白推宫活穴,一边转头望了婉儿一眼。

见婉儿痴望着展白,满脸关怀之情,眼泪统统地落下,心中立刻明白了一大半。心中忖道:“看来我这刁钻的女娃儿,八成已经爱上这少年。啊!……我才是老糊涂,对一个豆藐年华的青春少女来说,还有什么比她的意中人,更能使她开心的呢?……”

雷大叔想到这里,对婉儿无礼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婉儿,你不用心急:大叔负责还给你一个活……”

雷大叔说至此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活什么呢?活情郎,活未婚夫,还是活爱人……总觉得怎么说也是不妥,不由尴尬地直用手抓胡子,干瞪眼……\偏偏展婉儿,又是今天真未凿、娇憨无比的少女。她见雷大叔的怪样子,不由破涕为笑,如雨后春花般。说道:“活什么呀?大叔,你怎么不说了?”

“活……活人!”雷大叔嗫嚅了半天,突然用手一拍自己的脑袋,到底让他想出来了,这么一句恰当的话,脱口说出,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噗哧!”婉儿再也忍不住,不由笑出声来。娇笑情中地说道:“当然是活人了,难道我还要个‘死人’不成吗?……”

婉儿笑着说至此处,突然脸孔一红,脉脉地低下头去,用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然后又瞟了雷大叔一眼,见雷大叔正用一种似乎含有深意的眼光望着她,立刻又很快地收回目光,她,头垂得更低了,脸孔涨得更红了。

有人说:“少女害羞的神情最美!”此话一点儿也不错。只见展婉儿赛雪欺霜的粉白小脸上,烘染上一层朝霞般鲜艳的红晕,明如春水似的眼波,放出一种灿烂的光彩,丽,纯美无比,不亚于一朵红睡莲,在晨露中迎着朝阳盛开,真是美丽极了!

其实,雷大叔并不知道,展婉儿是为了什么,竞无端不胜娇羞?

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猜测出,青春少女的心呢?

原来,展婉儿在背地里常听到母亲管父亲叫“死人”,她天真少女的心上,便以为“死人”是“丈夫”的代名词。

如今,她无意中把展白比做了“死人”,难怪她要脸红了……

就在此时,展白在雷大叔一阵推拿之后,已然悠悠醒转,他缓缓地睁开眼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婉儿貌美如花的娇颜,但却朦胧不清,有如雾里看花……

“水……”

婉儿见他苏醒过来,神态高兴已极。听到他说要水,立刻拿起茶几上的碧玉盖碗,先在温水里洗过,然后倒了一杯开水来,就在床上轻轻扶起展白的头来,把盖碗里的开水一口一口地喂给展白吃。

“唉!”雷大叔轻胃了一声,见这娇贵无比的慕容府中二千金,对一个落魄青年,竟是如此的温柔体贴。

不由暗叹“情”字力量之伟大,真是不可思议……

“谢……谢……”展白就着婉儿的素手中,吸了几口水。人在神智已见清醒时,第一个是嗅觉,他鼻孔中嗅到一般如兰似麝的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

第二个是视觉,他看到一张绝色少女的如花娇园,紧紧贴在自己脸旁。

第三个是触觉,他只觉软玉温香,自己正倒在一个纯美的少女怀中,不由脸孔发烧,一般说不出的缠绵滋味,竟使他心中一荡……

这种温柔滋味,这种旖旎风光,是他一生中从未领略过的;他又见这如花少女,温柔地拥抱着自己,白玉似的素手,端着一杯水,一口一口地喂自己;而且,那少女比春水更加明媚的双睛,含着无边的爱,万缕柔情地望着自己。

啊!这一切的一切,似梦似真,竟使他感动得不得了。

口中喃喃地说了“谢谢!”两个字,突然又转头望见,立于床前的乱发怪人,两只比电闪还明亮的一双怪目,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他又感到这样亲密地偎在一个陌生少女的怀中,实在难为情,便挣扎着想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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