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正是计较,忽听得莫雪茵不再言语,旋即打眼瞧去。只见少女坐在石阶之上,凝眸望着远山苍穹,正是怔然出神。柳少阳瞧她神情古怪,出言问道:“莫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了?想起什么心事了么?”
莫雪茵将远觑的目光收回,低声道:“我想我爹了,也不知道他身体这一年里好些了没?我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走了这么久,他一定生气得紧。在岛上的时候,成天瞧着他也不觉得什么。如今离家了这许多日子,突然想起来心中好生挂念。”
柳少阳笑道:“我都盘算好了,海盐帮的帮主陈曦元与我叔父是老友,我和他们倒也熟络。咱们这便往松江府坐他们的船出海,这么算起不出月余,你便能回北山国了。你爹见着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就是心中再有怒气,只怕也烟消云散啦!我在旁边再说上几句中听的话,保管他老人家喜从心来,落得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好啊,你嘴上说得这般好,到时候我倒要瞧你怎么哄得我爹高兴。”莫雪茵听得展颜而笑,忽而嗔怪道:“都是你扯东问西,说到了别处,我还没说是怎么来的中土呢!”
柳少阳此时已把两只烤兔吃得干净,顺手摘了身旁从草的枝叶,擦了擦嘴角油脂,冲莫雪茵笑着道:“是我问得多啦,你便别卖关子了,这就说说吧!”
莫雪茵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那天我在屋里呆得气闷,就趁我爹不注意偷跑了出来。本想着转上几个时辰就自个儿回去,谁曾想在海边的船港瞅见了一支船队。远远瞧去,都是舱室几层,桅高数丈的大船。我瞧着出奇,问了旁人才知道都是些北山国使臣远赴明庭的贡船。那时我早就听说大明乃天朝大国,山川之盛,物产之奇,均是世上罕有。一时间心中兴起,便随着那使节船队一起来了!”
柳少阳听得心奇,禁不住问道:“那北山国来明庭的使团贡船,必然都是使臣和随从所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肯载你一道前来?”
莫雪茵眨了眨眼,神色玩味道:“要是好好与他们说,那些卫士差兵蛮横得紧,自然不会答应了。我只是悄然蹑在了船上,吃喝之物尽从储物仓里去取。好笑的是那船队在海上行了足有十天上下,方才靠岸。我呆在上面自始至终,船上的人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柳少阳听她如此一说,登时觉得大为有趣,扬声赞道:“好啊,这可当真是无本的买卖。那伙儿船工掌舵摇桨,升帆把航,昼夜轮班不辍,你却倒乐得清闲,白用了这许多人手。只可惜你说的那班使臣,怕是已经扬帆回国去了。不然这等有趣之事,说不得我也要试它一试!”
莫雪茵道:“无妨无妨,这些趣事以后定然多得紧,我做的时候叫上你一道便是了!”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冲柳少阳挪揄道:“我说柳大公子,你吃也吃了,歇也歇了。这瞅着天色还早,咱们也该赶路了吧!”
柳少阳听她言语打趣,当即也长身而起,嘿嘿笑道:“好啊,全都听你的安排就是,咱们这便走吧!”
他此时气力渐复,已无倦怠之感,虽说不能运功与人动手,但走起路来却已如常。那座废弃的古刹处在山腰之上,有山泉源源从旁流泻而过。两人喝了几捧清冽泉水,便沿着坡道转下山来。
莫雪茵前日夜里上山之时,将马车系在了山下路旁。柳少阳本说当他来驭马驾车,莫雪茵却道柳少阳大疾稍愈,只让他待在车里。柳少阳争她不过,只好作罢。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各自谈起中土海外的稀奇见闻,不知不觉间穿邑过镇,直往南朝松江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