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通闻他如此相说,当即神色一整,朗声道:“此地也无不相干的外人,吕某便也实话实说了。我吕子通十八年前,曾在东吴士诚主公的殿前效力。而后平江城陷国破家亡,吕某侥幸逃得一命。这些年里虽身在江湖,但无有一刻忘却过昔年的国仇家恨。此遭聚众而来谋这笔陈公宝藏,为的便是日后待得时机,能倾覆明廷重振先主的大周基业!”
张定边听得这话双眸倏地睁开,在黝黑的石窟里炯然泛光。而后又缓缓阖上,徐徐道:“已经快二十年过去了,想不到那张士诚昔日的旧属,竟还心存复国之念。老衲当年与朱元璋所结之仇,只怕不会比吕居士的要浅。”
“那鄱阳湖一战,生灵陨没,湖水尽赤。我的义弟国主陈友谅为明军射死,同军的袍泽兄弟更是十里存一。老衲杀出重围受了重伤,那常遇春又是咄咄逼人,之后终至大汉亡国。朱元璋听说我是陈友谅的义兄,为绝后患要取我性命。老衲与些许兄弟无奈之下,只得辗转隐姓埋名,流落到了这南天滨海的灵源山上,遁入空门落发为僧!”
吕子通听他说起这等陈年往事,似是心中怀忿。不由暗自一喜,欣然接口道:“着啊,阁下既然与明廷有不共戴天之仇,便是我五行门上下万余帮众的朋友。张将军一代豪杰,我等东吴旧部无不敬仰。大丈夫在世岂可怀仇不报,况且天定明廷气运不长。尊驾何不与吕某同道,待得经年天下有变,一朝操戈起兵举事,去寻那朱重八报却血仇!。”
张定边默然半晌,摇了摇头道:“吕居士此言差矣!这天下是非纷争,心怀仇怨之人何其多也,冤冤相报怎生能了?老衲遁入空门近二十载,心底早已没有了复仇之念。唯愿青灯古佛以赎杀孽,灵台清净普度世人。想这滚滚三千大千世界,都不过飘渺为空罢了,何况心中那微不足道的怨恨呢?檀越何苦如此沉溺于仇恨之中,真的不能从此摒恶行善,超脱苦海轮回么?”
吕子通微怔之下,面色转为凛然,沉声微愠道:“张定边,吕某敬你当年英雄了得,这才劝你共谋大事。不想你如今豪气丧尽,反倒来说我不能‘摒恶行善’。阁下在此忏悔什么杀孽,而那杀人更多,罪孽弥天的朱元璋却握九州之权柄,日日端坐在皇廷龙椅之上……”
他说到此节长笑数声,神情略有凄然,接着又道:“我自从昔年家室遭戮故国覆亡,便不再相信弃仇弃恨之说。明廷欠我的血债若不去讨,莫非让我坐视那朱重八寿终正寝,明室的江山千秋万载不成?吕某心意已决此生不变,今日只想问那大汉遗宝究竟藏在何处?阁下既皈依佛门万事皆空,却何必还要将这笔俗世之财秘不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