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这里心头纷乱,着实不知朱棣这话里虚实几分。转而瞧见身旁莫凌涛的脸上,仍旧是难掩的愤懑之色。
柳少阳知他心记杀父戮家之仇,对朱元璋实已恨之入骨。当下暗地里朝莫凌涛递个眼色,暗示他眼下局面不利暂且隐忍。莫凌涛也知自己这边其余几人都还在朱棣手上,旋即勉强捺住心头恨意。
朱棣说到此节轻叹一声,又道:“我那做了储君的侄儿表面纯孝,却是气量狭小容不得人。他知道自己才干远不及我这个四叔,便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暗地里撺掇那班东宫幕僚,屡屡向父皇进言说我拥兵成患,恨不得将我这当叔叔的除之而后快。哎,如此一来我镇守燕云屡破外夷非但无功,还因曾多至京师看望父母而授人以柄。今后为了避祸免遭小人的谗言,只怕是再也不能赴京的了!”
柳少阳听他说得黯然落寞,不知怎的也颇为不是滋味,心想:“原先我只道那朱元璋做了皇帝,子孙位列藩王皆享无尽富贵。谁知皇室之中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远甚江湖。这朱棣已然贵为藩王,竟连到京师这等事也身不由己。无怪古往今来的帝王诸侯,子孙弑父兄弟阋墙层出不穷,纵然是血缘至亲也要明争暗斗。这么说来当皇帝只怕也没什么好,还不如绿林草莽身在江湖,来得安稳自在!”
“眼下父皇在世念及父子之情,我只需僻处北疆韬光养晦,或许还能保全性命。”朱棣把话说到这时,脸上现出了愁虑之色,幽幽道,“但他老人家毕竟春秋渐高,一旦驾鹤西去那朱允炆就要身登皇位。我若是不提早有所准备,只怕事到临头时乖命蹇,会被削去藩位性命难保!”
他将前后一番话徐徐讲完,冲柳少阳道:“柳贤弟,孤王之所以将这许多内情合盘相告,着实是念在当年投缘之交仍将你当做兄弟。你如今信也好不信也罢,为兄言尽于此都不会与你为难。眼下贤弟若是有了归处自可径去,他日若有一展宏图之愿,不妨就来北平投靠愚兄!”
柳少阳忖吟之下,叹然道:“殿下的一番抬爱,少阳心领了!只是朝廷如今广散海捕缉令,各处州衙都在追剿我等五行门余党。柳某眼下委实不便久留,唯打算远赴琉球避过风头再说。他日若是能重返中土,当再往北平登门叩扰!”
朱棣点了点头道:“贤弟既然心意已定,如此也好!”,接着抬眼又瞧了瞧莫凌涛,口中续道:
“孤王早前从卢道长口中,已然知晓莫英雄昔年阖家死于我父皇之手。但当年我明廷覆周之时也仅偏处江南,北夷猖獗西疆未平,天下谁主犹未可知。父皇也是听了一班将臣说乃父心怀异志当斩以儆效尤,这才一念之差害了你父母性命。此事斩杀降将是我朱家于理有亏,你如今身陷此地本王我同样不留难于你!”
那“太和四仙”中为首的卢秋云上前一步,从旁亦道:“师哥,师尊他老人家教诲你十几年,为的便是化解你身上的戾气。如今燕王殿下有心与你和解,何不就此摒弃昔年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