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春天气息的风吹在脸上，混着潮湿和腐草的气味。牛录额真察玛海骑在马上，四下观望着。</p>
原野辽阔，向阳的草地上的雪已经融化，露出了些许泥土。黑的、黄的、白的颜色，在原野中形成斑驳的图案。</p>
对察玛海来说，这是一趟轻松的差使，押运粮草前往旅顺堡，赶在大军粮草耗尽之前。</p>
再有两三天就能到达，时间上来得及，察玛海轻摇着马鞭，还是传下命令，督促包衣奴才们加快速度。</p>
突然，一声响箭升空，打断了察玛海的闲适，那是前锋哨骑发出的信号。</p>
地面在微微颤动，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察玛海皱紧了眉头，命令所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p>
很快，视线中出现了几骑，正狂奔而来，正是派出的探路哨骑。</p>
在他们身后，是追杀而来的敌骑，高举着马刀，呐喊呼喝着纵马奔驰。</p>
“准备迎击！”察玛海抽出弯刀，举在空中，大声吼叫着。</p>
呼喝声中，几百建虏纵马而出，列开阵势，摘弓搭箭，做好迎战的准备。</p>
追击的敌人似乎才发现当面的情况，放慢了马速，直至完全停止，数量足有一两百骑。</p>
随后，他们飞快调转马头，象是受惊后的落荒而逃，跑了。</p>
察玛海并没有马上发出追击的命令，而是等待逃回的哨骑赶来报告情况。</p>
“大人。”几个幸存的哨骑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敌人藏在树林里，突然杀出来。我们寡不敌众……”</p>
察玛海思索着，认定这是敌人偷偷摸摸穿插袭扰的小部队。毕竟，前面就是石河驿，他却没接到任何警报。</p>
有了判断，察玛海只留下一百人押车，率领四百骑纵骑而出，开始追击。</p>
别说一两百骑，就是千八百人，在察玛海看来，也不是对手。</p>
建虏就是这么狂妄，或者说是悍勇也可以，几十、几百人就敢对数倍、十几倍于己的明军发动进攻，历史上这样的战例并不少见。</p>
察玛海率领四百骑疾驰狂奔，追击着敌人而去。</p>
仓惶逃跑的两百骑敌人离开了大路，奔进了田野，似乎是想往远方的山林跑。</p>
这不出察玛海的所料，也给了他错误的判断，认为石河驿还在友军手中，敌人继续沿路逃跑，会被堵住。</p>
敌人奔驰了一段距离，又改变了方向，似乎是慌不择路，哪里宽阔就往哪里逃跑。</p>
距离又接近了一些，察玛海并不疑有它，继续追击敌人，没把侧方七八十米外的树林当回事。</p>
敌人继续放慢速度，而从前方起伏的丘陵后，突然涌出了两队骑兵，在敌人的两侧列出阵势。</p>
逃跑的敌人也停止了脚步，勒马转身，三个骑兵阵严阵以待，稍加停顿，左侧的骑兵阵便向前慢跑起来。</p>
原来是有接应，或者说是埋伏，可就凭这些人马嘛？</p>
察玛海只是略一打量，便估算出敌人的数量，将近六百骑，与己军相差并不悬殊。</p>
凭建州勇士的骑术和武技，别说六百人，就是再多，也会被打得落花流水。</p>
察玛海微抿嘴角，露出冷笑，战刀向前一指，吼道：“杀光敌人，冲啊，杀啊！”</p>
“冲啊，杀呀！“建虏高声呼喝着，挥舞着手中兵器，加快了速度。</p>
但对面的敌人并没有提高马速，似乎不懂骑兵作战。建虏大声吼叫着，张弓搭箭，准备以箭雨招呼，给敌人一个下马威。</p>
轰，轰，轰……火枪的轰鸣声突然在树林中响了起来，早已等待多时的火枪兵看到了骑兵竖起的大旗，那是开火的信号。</p>
沉重的铅弹如雨点般激射而出，不管是人是马，中者立倒，非死即伤。</p>
一轮接一轮，两百重火枪手倾泻完弹雨，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已经打得建虏人仰马翻，一片混乱。</p>
这还没完，三百轻火枪手又冒了出来，向着驰奔的建虏发出了三轮猛射。</p>
察玛海在重火枪的射击中便被击倒在地，沉重的铅弹打断了他的腿，又打伤了他的马，他栽在雪地里，疼得翻滚嚎叫，却被不及躲避的马蹄踩踏昏迷。</p>
卑鄙，无耻！</p>
建虏军官噶布喇斥骂着，向前射出一箭，被火枪连击，倒下了太多的骑手，连箭矢都稀稀拉拉，并未对敌人造成太大的杀伤。</p>
而敌人的骑兵猛然加速，在几十米外，用手弩发出一击，便挥舞着马刀冲杀而来。</p>
呐喊声震天动地，高举的马刀反射着刺眼的光，积雪泥土被马蹄践踏刨飞，大地都在颤栗。</p>
五十人一排，四排骑兵在奔驰中不断调整着左右和前后的间隙，努力使冲击的队列象一堵密不透风的墙。</p>
在建虏的弓箭中，也有骑手落马，但骑兵队列收缩调整，在与敌接战的一刻，还是保持住了足够的密度。</p>
“杀！”最后一声发自胸腔的呐喊，刀随声势，无数马刀一起落下，带着森严的寒光和凛冽的杀气。</p>
噶布喇蒙圈了，空中落下了一排马刀，攻向他的就有两三把，他迟疑了、犹豫了，下意识地放松了缰绳，并举刀格挡。</p>
刀上几乎同时传来了两下沉重的撞击，没等他反击，剧痛便袭遍了噶布喇的全身。</p>
一把马刀斜着劈下，斜肩带背，在血肉迸溅中，把噶布喇砍翻落马。</p>
在地上翻滚惨嚎，第二排冲上来的骑兵马刀一拖，结束了噶布喇的痛苦。</p>
噶布喇至死都不明白，敌人摆的是个什么阵势，自己武技高超，怎么会一个照面便被劈翻，连一个敌人都没有干掉。</p>
骑兵墙的冲锋，本质上就是以多打少，以人拼人。任何退缩招架，都意味着死。敢于拼命，也不过是一换一而已。</p>
但面对砍来的刀、刺来的枪，闪避招架是人的本能反应。</p>
谁上战场不想着多杀几个敌人，你砍我我砍你的同归于尽，想必没几个人有这个心理准备。</p>
而建虏的冲锋骑兵，本来就是参差不齐，有快有慢的。又被火枪猛烈打击，密度就更稀疏，组织也有些混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