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山下众人分别。</p>
安红豆与武修阳使命在身,连同南山撞钟人一道前往巨鹿七州域盟军合军处。而洛长风则是依旧单人单骑北上大燕寻找雪儿,留李星云与阿狸暂伴青灯听暮鼓晨钟。</p>
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偏安一隅的苟且偷生不是他们的生活。便是十子同袍重新聚首,也不会再如同当初在书院里那般挥斥方遒。</p>
所以这场别离沉默无声。</p>
山下林中,安红豆似是流连不舍的走走停停,最后还是悄然停下了脚步,回眸望了那背道而驰的单人单骑一眼。</p>
洛长风调转马头,与之对视。</p>
后者霎时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唯恐被看到那微微灼烫而羞红的脸颊。</p>
洛长风摇头微笑。</p>
冲着李星云与武修阳几人拱了拱手,那一人一骑便渐行渐远,成为林道里一个模糊的黑点,直到消失在转角的尽头。</p>
喜穿红袍的骆冰王安红豆也跃上了马儿,待洛长风远去她才恍惚想起,盯着一望似无尽的红叶林道独自喃喃:“我确实见过你,在梦里。”</p>
……</p>
红叶寺鼓声回荡。</p>
转眼便迎来星河罗布的秋夜。</p>
李星云独坐暮鼓晨钟楼,映着一盏孤灯静看那白日里自红叶寺借阅而来的佛经。</p>
整座南山很静。</p>
阿狸的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p>
那一汪月下温泉前,她独自坐在岩石旁静默无声,显得有些无助。</p>
她手里有一封信。</p>
是她的主子传来的信笺。</p>
燕南飞在催她杀人。</p>
他说翎儿在九泉之下尚不曾瞑目!因为她的妹妹竟然不忍下手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书生为她报仇!</p>
阿狸心如刀绞。</p>
她没有哭,更不会哭泣。从她决心成为姐姐那样的南飞客座之后,便就再没有流过泪,无论是在执行任务杀人之前,还是在受伤独自躲在某个破庙角落之后。</p>
……</p>
夜已经深了。</p>
深到所有人都入睡了。</p>
整座红叶寺也陷入了深眠。</p>
阿狸回到了南山。</p>
李星云依旧不曾有困意,暮鼓晨钟楼里的灯光愈发的昏暗,像是灯油眼看便要燃烬。昏暗的灯光映照出书生的影子,一丝不苟端坐如松的影子。</p>
阿狸站在暮鼓晨钟楼下遥望着那楼上的影子,静静站了很久,脑海里回想起许多事,这一年间与李星云相处的点点滴滴。</p>
然后她又想起了翎儿。</p>
想起了被李星云杀掉的姐姐翎儿。</p>
阿狸的眼睛里闪烁而过寒意,手里出现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p>
她推开了楼阁之门,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登楼。</p>
李星云听到极有韵律的脚步声,像是随着心跳起伏而同步的声音,牵引着气血稍作翻涌。</p>
他知道那是阿狸,便没有去多想。只是微微调整呼吸,试着让翻滚的气血渐渐趋于风平浪静。</p>
他合上了佛经,略有疲意的揉了揉眼睛。</p>
阿狸自楼道口走来,双眼依旧是冷漠如常地望着李星云。</p>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李星云赫然睁开了眼,看到阿狸手中的匕首,微蹙着剑眉。</p>
“回答我一个问题。”</p>
这是阿狸成为南飞客座以来,杀人最迟疑的一次。</p>
她第一次杀人都不曾如此挣扎过。</p>
心里有万千个无法下手的理由,可万语千言终是汇聚成不忍二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