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通红的姬只能低头道歉。
「很好。距离午休只剩十分钟,再忍耐一下吧。」
「是,我会加油的。」
她的肩膀一垮,整个人越缩越小,拿起自动铅笔想靠抄笔记的方式赶走睡意。
只可惜撑不到三分钟。当她被下课铃声吓醒,连忙站起来时,又逗得全班哄堂大笑。
「还是很想睡吧小公主?」
午休时间终於来临。
姬用尽最後的气力趴在桌子上,直川君子坐在她的对面,脸上带著悠哉的笑容。
皆春八重坐在她的隔壁,一面吃午餐一面说:
「不吃午餐当心撑不住。」
「睡欲大於食欲」
姬闭上沉重的眼皮,同时以微弱的声音回答两位朋友。
「以人类的**来说,睡欲的优先顺序的确优於食欲。」
硝子在一旁看著她们,像平常一样冷静发言。
「但是如果你在午休时间密集补充睡眠,没吃午餐还嘻呼哈哈哈哼哼哼呵呵呵。」
「硝子」
听见说到後面完全不成人话的忠告,姬用力拾起头来。
「嘻呼?」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边吃边说话!」
「嘻呼。」
模糊的视线看见硝子将食物吞下去。
「真是的都讲过好几次了,不要同时做两件事」
「非常抱歉。」
她一边道歉,一边面不改色暍著草莓牛奶。
「真是的,你又拿草莓牛奶来配饭吗?这样味道不合吧?」
「糖分能够立刻消除疲劳。要暍吗?」
「喔谢了」於是姬顺手接过硝子递来的草莓牛奶。
「不对!不要转栘话题!」
「哈哈,小公主,你这是先装傻後吐嘈喔!」
「君子不要跟著起哄!」
明明已经困到不行,干嘛继续和她们说些有的没的姬叹了口气看向八重,这种状况下只有负责整合大家的她最可靠。
「八重,拜托你说一说这两个笨蛋吧」
但是八重的反应不如预期:
「我已经习惯你们三个莫名其妙的对话了。」
她面带微笑如此说道,手上的筷子还叉著炸鸡块。
「什么?三个?」
「嗯,三个。」
「我说八重,你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把我这个超级正常、普通又平凡的女孩子姬岛同学也算进去了吧?」
「小公主,正常的人不会在想睡觉的时候,还特地回过神来先装傻後吐嘈。」
姬才送出怀疑的眼光,硝子立刻说中她的要害。
「就是说啊小公主的吐嘈习性已经深入骨子里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罗接下来你只能慢慢堕入吐嘈地狱之中」
「这是哪出周二推理悬疑剧场的台词啊!?拜托你们饶了我,让我睡吧」
「这么说就不对了。一开始可是小公主自己醒来吐我嘈的喔?」
呵呵一旁传来八重忍俊不住的笑声。姬乾脆不顾一切,硬是伸起懒腰。事实上她已经没有什么睡意。不知道是因为上课时睡过了,还是能睡的时候反而不想睡的奇妙心理。
「这下子第五堂、第六堂我一定会完蛋的。真是的都是你们害的喔?」
「为了让小公主在上课时保持清醒,这本书借你」
君子在书包里找了半天,拿出一本书递给嘟著嘴的姬。是一本厚到可以杀人的书。
「上课偷看这本就不会睡著罗?这本超好看的!」
埴谷雄高(注:於台湾新竹出生的日本近代小说家)的《死灵》(注:埴谷雄高的代表作,探讨形而上
的小说。创作时间超过五十年,直到作者过世仍未完成)。而且还是精装版。
「看这个才会想睡吧」
而且太大本了,根本不能上课偷看。
硝子立刻接著说道:
「那就把这本书放在桌上,贴张纸写著『如果我打瞌睡,请用这本书打我一顿』如何?」
「被这本书打一顿就死定了!」
「嗯那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君子的疑问,姬只能叹息以对:
「我才想问你们而且这本书个是没写完吗?要是看到最後,我保证会在意到睡不著觉。这根本就是写出来惹人嫌的嘛。」
听到姬说的话,八重问了君子一声:
「是这样吗?」
「是啊可是很好看喔?」
「话说回来,小公主,普通的高中女生应该不会知道『死灵』没写完。」
「唔!」
这下又刺中姬的痛处,让她开始支吾起来。
普通的高中女生应该连埴谷雄高都没听过,八重的反应才是正常。姬又不是特别喜欢读书,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都是因为前一阵子她的情人才刚看完那个人总是看一堆对姬来说很难懂的书。
「唉、唉哟,随便啦!总之问题是我要怎么撑过下午的课」
「小公主。」
硝子面无表情看向慌慌张张的姬。
「怎、怎么了?」「
该不会又要追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姬做好接招的准备,却见硝子像刚才的君子一样,在抽屉里找了半天。
「礼物。」
「啊?」
她拿出一瓶印有蝮蛇图案的饮料。
「为了以防万一,我刚才在福利社买了这个。」
「真的假的。」
姬的脸不停抽搐,不过君子却出声赞叹:
「好聪明喔硝子,你准备得真周到」
「硝子你是跟草莓牛奶一起买的?」
八重忍不住皱起眉头。
「没问题。」
硝子点点头,眼睛一亮。呃问题不在有没有问题。
「顾店的欧巴桑眼神没有怪怪的吗?」
姬也在一旁询问。老实说,这种饮料应该没什么人买吧?而且给人的印象也很差。
或许考试前多少会卖个几瓶,但是现在才刚考完期中考,距离期末考还有两个礼拜,要做考前冲刺还太早了。
「这么说来欧巴桑有说『唉呀,这么小却这么能干啊』之类的话。」
硝子说得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果然。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所谓『能干』的意思,应该是才智出众、非常优秀而且我也无法推断主词。」
「我说硝子」
八重的表情显然相当奇怪。
「要对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说明吗?」
「别说了。」
姬突然觉得眼前的状况很有趣,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但是立刻就被八重制止。
「我跟你说喔,硝子。阿姨大概是想说」
「我叫你们别说了,君子!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幸福!」
「可是我真的要喝那个吗?」
「你不爱喝吗,小公王?」
呃,问题不是爱不爱喝。
那个东西的功效的确是在身体疲劳时作为营养补给没错,但是一个高中女生暍蝮蛇饮料,总觉得有种身为女性的最後一道防线遭到攻破的感觉。「
就在姬心里如此犹豫时、
「你如果不喝,我就带回家给学长喝好了。最近他好像很累效果可期。」
硝子又丢出一颗超级震撼弹。
「这!」
「硝子!?」
八重顿时语塞,君子不只脸红,就连耳朵也是一片红。
「硝子」
抱著头的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仔细一看,在她们附近吃饭的其他小团体,也是一脸愕然看著硝子。看来应该是听见刚才的对话了。不妙,这下子大事不妙。
「听我说,硝子。」
慢慢说出这几个字的姬,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抽搐到了痉挛。
「是?」
「或许你刚才说的话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有些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只听得到那个意思。这你知道吗?」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学长的确很能」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姬忍不住放声大叫,附近的人全部看了过来。
「我再说一次,以现在通用的语言里,那个词就只有那种意思,绝对不像你所说的,那种在字典上找到的解释!」
「那个词?你说得是能」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不行了,撑不住了,再来一次我就无法掩饰了。得想办法守住这个孩子的纯洁。
「那、那这个我就收下罗!?谢啦!唉呀我真的好困喔!看来得好好消除疲劳才行!有了这个我就可以撑过下午的课了!」
姬一面心想自己的演技,或许该说是藉口真是太糟了,一面将硝子眼前的瓶装饮料抢过来,随手打开盖子、憋住呼吸一口暍光,根本无暇顾及那股难以入口的酸味通过喉咙的感受。
「呃、小公主?」
「啊喝完之後真是睡意全消!」
甚至伸出大拇指。
硝子歪著头,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不过却散发怀疑的气息。旁边的八重表情僵硬,君子也把手放在胸前,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家伙真是的!
每次都否定自己和同居的学长正在交往,却会随口说出这种容易招致误会的话。
捉弄她虽然好玩,帮她善後就很麻烦。:
姬拚命对著八重使眼色,八重也像是恍然大悟,稍微提高声量以僵硬的语气说道:
「精、精神有没有好一点?」
「这实在不是花样年华的高中女生喝的东西难喝死了。」
姬好不容易恢复冷静,并且这次没有这么做作。刚才不停注视她们的同学总算回到各自的话题,这下子终於可以放心。
「呼~~」
姬叹了一口气,一股刺鼻的味道冲上来是她刚才一口气喝光的药品。心里的她一脸痛苦,但是表面还是维持苦笑。
仿佛算准了时机
一阵震动从挂在课桌旁边的书包里面,传到她抵住书包的膝盖。
「嗯?」
手机的震动表示有简讯,所以姬不慌不忙拿出手机。
「唉呀?难道是男朋友在找你?」
听见君子的玩笑话,姬只是稍微摇头,拿起电话按了按钮。姬的情人不太会寄简讯过来,而且这通简讯也不是她寄。
盯著萤幕的姬一看见内容,心脏瞬间加速。
对了,是有这么回事。
对方的确说过今天会联络,只是姬竟然到了现在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不行。这可是她去情人家过夜的理由。
可是或许现在才想起来也好。
也因为这样,她才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午休。
「朋友传来的?」
「嗯,对啊,算是吧。」
姬面带笑容回答八重的问题,然後简短回覆。
这下子得要早退了一想到这里不禁感到有点罪恶感,觉得对硝子很过意不去。
看过时钟,发现距离第五堂课前的打扫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只好在打扫时说些好话了姬的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
书包里的手机发出震动,鸳野在亚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身子。
「嗯?怎么了?」
坐在她对面,吃著午餐便当的森町芹菜一脸疑惑。在亚轻轻摇头说声「没什么。」芹菜也随口回句「那就好。」继续吃饭。
在亚一面对会被手机震动吓到的自己感到厌恶,一面心想不知道是谁传来的简讯随即又想到芹菜就在眼前,大概只是垃圾简讯之类的,然後轻叹口气。会经常和她互通简讯的朋友,也只有芹菜。
「啊、对了,这就是我之前说过妈妈做的煎蛋。来一块吧?」
她才刚低下头,芹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咦?喔好。」
在亚不自觉点点头,芹菜便在自己的便当盒内夹了一块煎蛋,伸到她面前。位置停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像是觉得好玩所以想要喂她吃,可是要是会错意,反而会害自己出糗。她犹豫了一下,决定递出自己的便当盒。
「嗯?好,给你。」
芹菜的表情显得有点失落,不过还是将煎蛋放进在亚的便当盒里。
早知道就直接吃了。
她开始感到後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芹菜跟她闹著玩,她也应该闹回去才对,但她老是有点跟不上。和从国中认识到现在的芹菜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和其他人互动了。她反而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芹菜这种活泼积极又开朗的女孩子,会想要跟她交朋友。
刚才发出震动的手机也是。
你也很想要吧?不用客气升上高中时,如此说道的妈妈买了这只手机给她。在亚的妈妈个性爽快,一点也不像她。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是想对这个不擅表现自己的独生女表示关心吧?妈妈还笑著说,上了高中以後,你的朋友一定也有。可是在亚却连朋友也没几个,手机对她来说只是多余的东西。手机号码虽然登记在同学名册和社团通讯录上,但是手机的来电记录全部都是芹菜。今年冬天,座号在她前面一号的女生曾经打电话过来:「明天因为流行性感冒,所以学校停课。」但在满是芹菜的名字里,混著一个不一样的名字,看起来反而更显空虚,於是她立刻从记录中加以删除。
妈妈看见少得可怜的通话费,一定又觉得她在客气了吧?
她一边想一边把煎蛋放进嘴里,芹菜立刻盯著她问道:
「如何?」
芹菜妈妈做的煎蛋,是用砂糖加以调味。
「好甜,好好吃」
要是能多说点赞美的话就好了心中响起这个声音,只是如果说得出口早就说了。
「是吗?我比较喜欢在亚家的酱油口味煎蛋耶。」
「我们家的调味太重了」
「嗯~~会吗?我觉得还好可是妈妈真的很过分,我叫她煎蛋时放酱油,她居然跟我说:『那你自己煎啊。』她明知我不会做菜还故意这么说,简直不是人。」
芹菜笑得很开心。然而听到这个笑话,在亚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她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害怕自己笑了,就等於是在嘲笑朋友的母亲。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不置可否地栘开视线,低下头来。
她一直都是这样。无论谁找她说话,她都没有办法好好应对。她的个性就是这么无趣,所以才会没几个称得上是朋友的朋友吧?
她经常在想,自己到底是像谁?
爸爸妈妈的个性也没有这么阴沉。真要说来,他们两个都很开朗,在餐桌上一起吃饭时也是有说有笑。那么或许是後天的环境造成的?但她又不是从小在压力之下长大,只不过是在平凡的家庭出生、在乎凡的家庭长大、接受平凡的教育之後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所属的社团是文艺社,但在社团里面也没有朋友。由於喜欢阅读,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入社,但社员根本不从事阅读和创作,只是聚在一起聊天。不擅言词的在亚,从刚入社没多久就被排除在外。如今过了一年,她每天参加社团活动时总是一个人看书,在吵杂的人声当中沉浸在虚构的故事里,感受这种孤独。她想退出却又不敢表示那不去不就得了?可是认真的个性又不容许她这么做。
真是让人厌烦她静静吃完最後一口便当,叹了口气。
对面的芹菜也吃完了,正在收拾。
从国中时代开始每天中午都会重复同样的动作,但在亚还是想不通,跟自己这种人一起吃饭有什么乐趣。会不会只是一种习惯罢了?其他同学一定都觉得很奇怪,像芹菜这么外向的人,怎么会和她这种阴沉的人在一起。
在亚把空便当盒放进书包里,同时把刚才发出震动的手机拿出来。她很少拿起手机,所以整只手机就像刚买回来一样乾净,甚至连个吊饰也没有。
萤幕显示有一则新简讯。她心想八成又是垃圾信件,打开一看。
「啊。」
「嗯?怎么啦?」
她不由自主发出叫声,引起芹菜的注意。
「啊没有没什么。」
一边出言掩饰,同时连忙盖上手机。
那是不定期寄来的电子报。
那份电子报是从最近几个月才开始频繁出现,内容比普通的垃圾信更有看头。一开始原来想取消订阅,不过那似乎是来自某个特殊的网路社群,必须有人邀请才能加入,这样取消好像有点可惜,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所以会说得那么不确定,是因为在亚自己根本不记得有人邀请过她,当然也不记得自己参加过那个社群或许是之前有人使用在亚的号码,而那个人的朋友不知道号码已经换了,还是寄了邀请函过来。不过实际情况她也不确定。
总之这份电子报感觉不像奇怪的诈骗手法,她也觉得放著不管应该不会怎么样。而且在亚最近也开始觉得这份电子报的内容很有趣。
她没对任何人说过。要是别人知道自己居然会期待这种东西,一定会觉得她很蠢。
她把手机重新塞回书包里,芹菜边翻找抽屉边问她:
「在亚,你有写世界史的作业吧?」
「啊嗯。」
「那借我抄一下好不好?」
「可是芹菜。」
对於她的请求,在亚迟疑了一下。
平常的她很少没写作业,之所以会没写,八成和这个月座位换到那个人旁边有关。
那个人是芹菜的旧识,也是在亚的国中同学城岛晶。
芹菜大概是想和他一起写作业,所以才故意不写的。
「嘿嘿,被你看穿了?」
芹菜吐出舌头悻悻地说道:
「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意义。他竟然没写果然还是不该要这种小手段。算了,反正昨天我也很困,真的是懒得写就是了。」
看见她无忧无虑的笑容,在亚的脸上不由得一热。那是因为羡慕还有某种没来由的羞耻心。未来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变得像芹菜那样,能够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恐怕不行吧。
「而且他午休都跟柿原约会。既然如此,我就趁现在赶快抄一抄,再让他求我借他抄。」
这真是很有芹菜的风格,很有斗志的一番话。
「嗯我知道了。」
在亚很羡慕她的这一点,并且心想要是自己能够变得和她一样就好了。
一面叹气,一面从抽屉里抽出装有讲义的资料夹。
她知道,因为她从以前就一直和芹菜在一起。
在亚一直很崇拜她,很想变得像她一样,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但是只会这么想的她,是办不到这种事的。
但也因为如此,她才对自己能和芹菜交朋友感到有点光荣,也只有在想到自己和芹菜是朋友时,才能忘记自己的渺小。
「她没事吧」
小君的自言自语最後变成叹息,消失在敞开的窗户外面。
「根据我的判断是没问题」
这是我当天对小君第二次回答同样的答案。
「可是小公主走起路来脚步轻飘飘的喔?会不会是硝子给她喝的蝮蛇饮料害的」
「但是」
饮料标签上面的确写著滋养强壮及**疲劳时的营养补给品,从列出的成分来看,也没有任何违法的药品。
「啊!不是啦,我只是开玩笑的!抱歉。」
小君看到我努力思索,连忙向我道歉,而且动作显得有点慌张。因此我拾起头,露出笑脸对她说声:我知道。
八重在我身旁看著手机。似乎是因为她在小公主回家时交代过她,到家之後传则简讯过来,可是到现在还没收到。
现在是过了午休与打扫,第五堂课已经结束的下课时间。
中午打扫之後,小公主便早退离开学校。
给老师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其实是想睡到受不了而跷课。她的脚步相当不稳,别说是汽车,就算遇上脚踏车不,甚至是小孩子的三轮车,都可以把她撞飞。因此我们硬是说服她,要她到家之後联络我们,然後才送著她离开。但是小公主离开学校已经五十分钟,她住的地方距离学校骑脚踏车三十分钟,却到现在都还没联络。
「该不会是发出什么意外了。」
八重说完这句话,大概是有点著急,拿起手机按了几下,然後按下通话键放到耳边。
「可是她说要搭公车回家,而且也是用走的离开学校」
小君望著窗外喃喃说道。大概是看著校园那端的校门,回想小公主五十分钟前徒步走出去的样子。
「不行,没人接。」
过了一会儿,八重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转语音信箱了。」
「发生车祸的可能性很低,应该不需要太担心」
「唉,我看她是一回到家就睡死了吧。」
八重这么回应我,话中带著叹息。
这的确是最恰当的推论。
「会不会是在公车上睡著,坐过头了」
往小公主家方向的公车,终点站是县界。这样的短程旅行非常危险。
「不过应该不用这么担心,小公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算不是小孩子,还是有可能被坏人抓走啊」
「不要说这种话啦,君子。」
我说的话起了作用,小君和八重都露出开玩笑的笑容。
「上课钟声差不多要响了。」
我看著教室墙上的时钟这么开口,而不是以体内时钟判断。小公主的状况不明的确值得挂念,但是我们还有课要上,必须帮早退的她做笔记,让她欠我们这份恩情和上课内容。
「是啊」
小君的视线离开教室窗户。
「下一堂是古文啊」
八重的自言自语里依然带著一点忧心。
我一面从抽屉里面拿出古文课本,正准备询问她们一个没意义的问题:「今天是上《平家物语》吗?」时
「喂、老师说下一堂课自习!」
一个男铜学冲进教室里,高兴地说道。
「咦!?」「不会吧,真的假的?」「喔喔!」「好耶」
他的话刚说完,教室里立刻引发一阵骚动,上课前的紧张气氛也就此缓解。小君和八重一下子来不及对教室突然的变化做出反应,不禁面无表情。我也找不出自习有任何的优点,所以模仿她们做出同样的反应。
「为什么?」「该不会是老师病倒了吧?」
「这个嘛,你们听好了。」
刚才跑进来的男铜学伸出双手,压下众人的欢呼。
平常经常要宝逗得全班哄堂大笑的他,此时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指挥家,面对他的交响乐团和听众清了清喉咙:
「看来不只是我们班,可能全校都要自习罗!」
「是吗,真的假的?」
不知道谁这么一问,他便急著开口,好像等了这句话很久:
「听了你们可不要吓一跳。」
然後高兴地继续说下去:
「听说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发生意外了!」
瞬间一片寂静。
紧接在寂静的瞬问之後,有如跟在地震纵波後面的横波
教室里传出交头接耳的声音,并且慢慢扩大。
「真的吗?」「什么意外?」「现在是怎样!?」「喂、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嗯,我刚才去办公室,看到老师们都一团乱!然後听见他们在讲,说什么有个一年级的女学生被救护车载到医院去了」
他说一年级的女学生?
那位男铜学以英雄自居,以残缺的情报回答周围此起彼落的疑问声浪,看起来像是在炫耀自己无意间取得的败战武士首级。
相对於他们浮躁的气氛,我、小君,还有八重周遭的气氛显得紧绷又僵硬。
这个情报还不知道是否可靠。
我在思考之前,便逐一算出包括情报真假的各种可能性,同时以百分比列出结果。情报不实或听错的可能性为二到三%;一年级一共十班的缺席者,资料不足,无法运算;本班的早退者一名,女生座号十二号姬岛姬。可能性、可能性、可能性为
「你说的是真的吗?」
一个沉稳又通透的声音,瞬间消去教室里的喧嚣。
「啊八、重。」
小君在我身边轻呼一声
不知何时八重已经推开挤成一团的同学,毅然站在讲台前的男铜学眼前。
「啊?」
「是真的还是假的?回答我。」
人高马大的八重,脸上的表情很慑人,在她的逼问之下,那个男铜学显得有点害怕,只能不停张阖嘴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但是八重丝毫不理会他的反应,也不显得特别急躁,只是加强语气再问一次:
「快点回答!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呃、我想、是真的大概。」
刚才还志得意满的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视线开始飘栘
「我知道了。」
八重立刻转身离开教室,走到外面。
「啊等一下!八重!」
彷佛大梦初醒回过神来的小君也踏著不稳的脚步,追著八重走出去。
因此我也做出结论,前往目前人口密度不高的教室後方,从後门离开教室。我穿过排放整齐的课桌椅之间,来到走廊上。
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可能性大概有多少?
不可能太高。最自然的状况是单纯的偶然。
然而所谓的机率并不是具体的结果,只不过是基於理论的推测。用在预测未来时虽然可以作为参考,但要套用在已经发生的事情、结果上,甚至是要用来断定机率很高却无从得知的事实,我身为机械,是不允许进行这种极度类比的思考
不是跑步,也不算放慢脚步。暂停思考的我在走廊上朝著办公室前进。
走廊上有一名少女迎面而来,她是同班同学兼虚轴的舞鹤蜜。我和她擦肩而过却忽视来自黑色眼睛的奇怪视线,弯过走廊的转角。
「不是啦,就跟你说前三头是凯萨、克拉苏、庞培,後三头是屋大维、安东尼、雷比达嘛。这可是很基本的喔?」
听完绪方美弦的说明,良司还是不解地歪著头:
「那个雷什么的我记不起来。」
「喔,你是说雷大维?这种东西就要用灵魂,用灵魂来背!这么一来绝对比背深紫(注:DeepPurple,1968年所成立的乐团,被认为是重金属音乐和摇滚乐的开创者之一)的历代成员要来得简单多了吧?」
绪方得意地挺起胸膛,但是芹菜立刻纠正她:
「美弦,是雷比达不是雷大维,你搞混了。」
「咦?喔、没错,就是那个雷什么?」
「你还不是没记起来」
总觉得刚才的对话实在是低到不像升学高中该有的程度,於是我也不理会他们,翻著课本一一找出空格的答案。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不过像这样和别人一起作答还算有趣,因此我也不以为苦。
坐在我对面的鸳野在亚,则是有点畏缩地在课本和我们之间看来看去。
现在是第六堂上课时间。
原本现在应该在上数学课,但因为召开紧急教职员会议,所以变成自习课。好像是第五堂下课时有消息传进办公室,说我们学校的一年级学生有人发生意外,因此所有年级现在这个时间都停课。
目前除了发生意外,还没有收到其他情报,不过我很在意这起事件。总之竖起天线多注意准不会错,所以我已经先寄信给两名亲信硝子和保健老师佐伯妮雅,要他们知道详情之後联络我,不过到目前还没有回音。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目前我和芹菜、良司等人聚在一起,办了一个类似读书会的活动,顺便处理等一下第七堂的世界史作业。
成员有芹菜、良司、绪芳、鸳野,还有我,总共五个人。我们拼起五张桌子,以小组讨论的方式,一面参考课本和资料集,一面研究罗马帝国的历史。基本上这是为了应付大学共同测验的科目,整堂课大多是教我们怎么背单字和人名。中等升学高中大概就是这样。
升上二年级之後,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意识到大考的存在。教室里面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在玩,另外一半的人就像我们这样边玩边念书。就算是在念书的人,目前还是没有什么危机意识,所以整个气氛很散漫。
人大概就是这样,只要和朋友或喜欢的异性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有乐趣。
「所以说安东尼和安东宁是不一样的?」
最不擅长世界史的良司,露出一脸伤透脑筋的表情猛抓头。
「安东尼是罗马的执政官,是後三头之一。我看一下然後他在亚克兴海战败给屋大维,还有埃及艳后是他的情妇吧?」
芹菜指著课本,细心地教导良司。我偷偷瞟了他们一眼,心里暗自为良司庆幸。良司边听边应和,看起来很高兴。
「咦?那安东宁又是谁?」
绪方美弦同样一脸困惑,伸手推过眼镜。
「是罗马的皇帝。有很多个安东宁。呃有哪些啊,在亚?」
芹菜被这么一问,又把问题丢给鸳野在亚。
「咦?喔、有安东宁庇乌斯、马可士奥理略安东宁,还有普通的安东宁等。」
鸳野虽然讲得断断续续,不过还是能够回答,而且不像是边想边答。这么说来,她好像很喜欢历史。
良司和绪方听完之後齐声欢呼,直夸鸳野厉害。鸳野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是嘴角带著笑意,看起来很高兴。
「那个马可士奥理略安东宁我记得耶?因为实在太长了。」
「他是罗马五贤帝、之一」
「喔、对对对对。」
听到鸳野的解说,良司也跟著附和,笑得很得意。
我突然觉得很有趣,於是放下课本,抬起头对良司说道:
「顺便告诉你,安东尼的全名其实叫做马可士安东尼。」
「你说什么!?」
良司一脸愕然:
「他们两个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不是,完全不同。」
「不会吧真的假的」
「城岛别闹了!难得敷户这么认真!」
芹菜对我吐嘈,不过反应不像在生气,反而有点想笑。
气氛显得更加轻松。绪方说了一声「放弃!」就趴到桌上,可是芹菜大暍一声,抓著领子把她拎起来。至於良司则是一脸主张天动说的托勒迈斯看见地动说证据时的表情,盯著课本歪著头,嘴里「安东尼安东宁」念念有词。
我无意问看见鸳野看著良司的模样,掩著嘴憋著笑意。
但是没多久就发现我在看她,立刻低下头。
看来她真的讨厌我吧?我一面苦笑,一面心想这实在很难判断时
「喂,城岛。」
背後传来人声。
「嗯?」
我一回头,只见同班同学冢原站在那里。
「干嘛?」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不过八成没什么大事。
「唉呀,城岛,我总是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啥?」
冢原突然变成哲学家,我只能歪著头表达我的疑虑:
「或许你不知道,不过世界原本就不公平。」
「嗯,话是没错。不过即使如此,我之前还是一直相信,只要够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并且以此为信念,做了相当程度的努力。」
「是吗?好吧,我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所以你到底找我干嘛?」
「你先别管,听我说就是了!」
被骂了。
「我是足球社的。」
「嗯,我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踢足球吗?」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踢足球会受女生欢迎!」
冢原握紧拳头这么说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而且我已经是先发球员,上场比赛时也有不少女孩子为我加油,但是我到现在还是没有女朋友。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却依然毫无成果!」
「因为冢原老是一脸饥渴」
芹菜嘀咕了一句很过分的话,但是冢原好像没听到,反而是愤恨不平瞪著我:
「可是为什么?」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找我干嘛?」
老实说,这样真的很烦。
看到我皱起眉头,冢原又说道:
「城岛啊,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还是在校内大受好评的梦幻美少女。有了她还不够吗?还是说你有什么秘诀?」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再次否认我和硝子的关系,但是冢原根本不加理会,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一下子说我跟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一下子说我长相成绩都没有特别出色,反而是他比较行之类的话,实在很没礼貌。我应该可以生气吧?
「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拜托你先说有什么事吧」
我第三次这么要求,冢原终於有了反应,露出推理悬疑剧中凶手在招供动机时的苦恼表情,举起手指向教室门口:
「外找。」
咬牙切齿继续说道:
「而且还是美女。虽然脸有点凶但还是很美,而且是学妹!是个凶巴巴的美女学妹!混帐,你这个走到後宫结局的家伙,到底要了什么手段!?」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教室的门口,站著一名一脸无趣的黑发少女。
「这」
不会吧?
「嗯?怎么了,有问题吗?」
「喔、没有没什么。」
看到我忍不住惊叫出声,冢原也是一脸讶异,於是我连忙否认。不过我还真是没料到,这下子没时间陪他鬼扯了。
「放心吧,她是堂妹的朋友。」
我一边抓头,一边对他如此说道。为了打断刚才的无聊八卦话题,我露出认真的表情:
「搞不好出事了因为硝子的身体不太好。」
「咦?城岛,又怎么了?」
芹菜脸色一变,连忙凑到我身边。有关硝子「过去身体很差」这种表面说词芹菜是最清楚不过。有她在真是太好了。
「我去看看,应该没事才对。」
我对芹菜一笑。
「呃是这样啊。」
冢原的表情有点尴尬。你的确应该好好反省。
「要不要我一起去?」
「不用了,没事的。反正硝子跟保健室的佐伯老师很熟。等一下再传简讯给你。」
芹菜不安地皱著眉头:
「是吗?记得告诉我她有没有事。」
「我会的。多谢了,知道之後马上通知你。」
同时我也在心里对她忏悔:抱歉,我欺骗了你。
我对芹菜等人交代了一下,走向教室的门口走向以充满敌意的眼神看著我的少女。
她催促我走出教室,来到外面的走廊。
「你好慢打算让我等多久啊?」
看到她双手抱胸一脸不耐,我也瞪了回去:
「我才想问你,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绑起一头黑发,仿佛随时带著找碴般的视线,主动拒绝任何人接近的家伙她就是虚轴「破碎万花筒」。
「舞鹤蜜,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用不著担心,绝对不会是什么爱的告白之类的思心事,放心吧。」
面对我的问题,舞鹤一脸冷笑,笑得十分不悦。<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