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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李宸妃(1 / 2)

一梦千年话汴梁 老山活着 更新时间 2021-09-08

 今天的小朝会,刘娥自始至终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就连参知政事吕夷简谈及关于追查散布皇太后的流言蜚语这样的事情,也没有让这位强势的皇太后表情有任何变化,她仿佛事不关己,只是默默的听着。

刘娥异乎寻常的表现,让小皇帝赵祯和在场的两位大臣惴惴不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都选择闭上嘴看向皇太后。就这样,文德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侍侯在旁的内侍都屏住了呼吸,几乎落针可闻,气氛很压抑,大家都在等待,等待皇太后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的那一刻。

“母后!母后!”赵祯忍不住轻声呼唤。

“嗯。”

神游天外的皇太后猛然醒悟过来,她收回思绪看向众人。却见所有人莫名其妙盯着自己,表情诚惶诚恐,仿佛木雕泥塑杵在那里。突然,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刘娥脸一沉,斥道:“官家,怎么回事?”刘太后转过身,眼神直逼到小皇帝的脸上。

赵祯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下颚微低,退后向她深深行礼。他恭敬地道:“母后,吕知政已经查明翰林学士李博、庶吉士杨廷散布谣言,离间孩儿和母后,应予以严查!”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娥看向吕夷简,眼光凌厉。

吕夷简恭声道:“太后,李博曾在洛阳举办诗会,此人妄议朝政,公然宣称要发起台谏,逼太后还政。他扬言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妇道之正也。虽有庸主,犹贤哲妇。庶吉士杨廷更是污蔑太后以小有才而垂帘听政,有辱宗庙。臣已将两人交由有司,责成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会审,挖出幕后黑手。”

“哼!沽名钓誉。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范仲淹吗?”刘娥嘲讽道。眼角余光瞥向首辅李迪,只见他一脸铁青,抿着嘴一言不发。刘娥心中雪亮,看了一眼吕夷简,又回头看向小皇帝问道:“官家如何看此两人的言论?”

赵祯身上旧汗冷却,新汗冒出。他恭敬地道:“太后是孩儿的母后,又是大宋的太后,没有您哪来的我呀?此两人居心叵测,挑拨孩儿与太后的母子关系,实乃大逆不道。”

刘娥不由笑道:“不错,难得官家还记得与哀家是母子!”说罢,眼角飞扬起一个挑眉,瞪了一眼吕夷简,冷冷说道:“吕知政,不过是两个不明事理的狂悖之徒而已,何必落人口实。三法司会审就没必要了。朝廷厚待士大夫,还是要讲点体面的。哀家对范希文既然没有赶尽杀绝,又怎么会容不下两个逞口舌之利的狂徒。嗯,既然他们这样能说会道,就让这两人去岭南教化蛮夷吧!”

“臣遵旨。”吕夷简抹着冷汗答应。

开玩笑!去岭南教化蛮夷?这比杀了他们还要狠。不过,吕夷简不敢有任何质疑。刚才太后那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划过吕夷简的心,心知太后不好糊弄,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吕夷简心里明白,刚才那只是警告,让自己适可而止,不要再牵扯他人。

吕夷简反思一下,也感觉自己最近有些飘,做事情有些操切了。自从宋真宗去世后,宰相丁谓与大太监雷允恭内外勾结、玩弄权术、架空皇权。是他吕夷简协助刘太后惩治雷允恭,扳倒丁谓,稳定局势,刘太后才得以垂帘听政。吕夷简治事严谨,在朝中很有声望,是如今刘太后最为倚重的助手。

吕夷简也是有政治野心的,谁又不想封侯拜相?如今他已经身为参知政事,离同平章事只有一步之遥,他也渴望更进一步,本来这是一个机会。李迪是反对太后听政的。翰林学士李博、庶吉士杨廷都是李迪举荐的人,这次吕夷简自以为抓到了把柄,想借机让皇太后把李迪拿下,自己好取而代之。

刘娥识破了吕夷简想要取而代辽的小伎俩。因此刘娥处理下来只是适可而止,没有遂了吕夷简心愿,更不会让他在此事上攀扯首辅李迪。李迪为人蕴涵纯德,在地方政绩卓著。朝廷需要他主持大局。刘娥虽然不喜欢这个状元公的迂腐,但并不妨碍她重用此人。这位女强人深知权力游戏最讲究的是平衡,她不可能让吕夷简一家独大,把持朝政。

处理完政事回到福宁殿时,已是巳时三刻,满腹心事的刘娥跟往常一样闭着眼手执佛珠,坐在蒲团上拜先帝像,思绪却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再一次神游天外:那个可怜的女人终于撑不住了!人生如浮萍,这就是当底层人的命运。如果将来这孩子知道了真相,又会怎样看待自己呢?想起这些烦心事,刘娥的心口隐隐有些作痛。

正在这时,她身旁的宫女走了进来,在她耳边私语:“太后,阎都知有事禀告。”

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刘娥猛然打了个寒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阎文应小心翼翼走到刘娥面前,低声说道:“太后,李妃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她说不怨您,只怪自己出身卑微,也只有您才可以教导好官家……她别无所求,只想最后求一个恩典,远远的看一眼官家……”

刘娥叹了一口气,自嘲道:“哼,出身卑微吗?哀家何尝不是。”

她心中五味杂陈,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记得那一年,皇后郭氏因病去世,给刘娥带来上位的机会。但朝中大臣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有二:第一条就是她的出身低贱,另外一条是久未生育。出身卑微?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今朝中又有多少士大夫出生高贵了?这理由真是可笑!

可惜太祖承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也很难一手遮天。没办法,宋真宗干脆空出皇后位子:既然心爱的女人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拥有这个名分。出身低贱无法改变,久未生育也并非人力可为。不过宋真宗和刘娥还是试图想办法补救。

恰在这时,机会来了。刘娥的侍女李氏,偶尔被真宗临幸,竟然成功怀孕,虽然生育时候难产,幸亏施太医医术高明,李氏最终顺利生下了皇子赵祯。刘娥对外隐瞒实情,宣称皇子是刘娥所生,将这孩子归于自己名下抚养。第一位知情者施太医,自己曾多次叮嘱他,让他保守秘密。可这老家伙不识抬举,竟敢把真相告诉赵元俨。老家伙糊涂啊!他真以为赵元俨真是个君子吗?还不是转头就跑到哀家面前,哭喊着指天发誓,保证一生保守秘密。施太医啊施太医!人家为了荣华富贵,转眼就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糊涂啊!

想到这里,刘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施太医真的很天真!他难道以为作为孩子的父亲,真宗皇帝不知情?如果不是皇帝纵容自己,并参与了这场偷梁换柱的游戏。自己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再说了,自己与李妃也不存在争宠吃醋的较量,因为她们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选手。施太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真以为自己容不下李妃?她不过是个婢女,没有任何名分,也不被真宗皇帝喜欢,怀孕生子只是冥冥之中的机缘巧合。

想到这个糊涂的老头,刘娥忍不住想放声大笑。说实话,赵祯是个乖巧的孩子,也很孝顺。自己特别喜欢这个孩子。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让宫中最好的姊妹杨妃代为抚养,自己也勤加关照,视这孩子为己出。赵祯平日里喊自己为大娘娘,称杨妃为小娘娘。而对孩子的亲娘李氏,刘娥自问也没有亏待她,虽然不允许她和赵祯见面,自己还是请真宗皇帝封她为崇阳县君,还让她的哥哥当了官。

当然,刘娥也承认这个孩子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也很大。正因为有了这个“儿子”,刘娥终于得遂所愿,晋封皇后。也因此走进了权利的顶峰,掌控着这个帝国的命运。这一点,刘娥对李妃是心存感激的。但感激并不代表可以感情用事,她可以补偿她,但绝不容忍任何人把真相说出来。

一时间,刘娥有些神情恍惚,她突然想起了施太医的那个孙子。施太医会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个少年呢?想到这里,刘娥摇摇头。换做自己,让自己的孙子置身于险地,智者不为也!这老家伙不会这么糊涂吧?即使这孩子知道了又怎样?自己随时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他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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