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特长绘画全省高中组的冠军又是嘉然啊。”</p>
“意料之中, 上学期期末交作品的时候我瞄了一眼，确实不是你我这等凡人能画出来的水平。”</p>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摊牌了，我有点羡慕。”</p>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p>
“你不羡慕？要我获奖一次, 我爸说不定都要高兴得大摆三十桌宴席了。”</p>
“我不羡慕啊, 反正我膝盖早就跪麻了, 嘿嘿。”</p>
“......蛇精病啊！”</p>
说话的人嗤他一声, 叹了口气：“真羡慕嘉然, 长得好看画画又好, 要找对象肯定轻轻松松, 不像我。”</p>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几个目光短浅，最关注这个。”</p>
“其实我觉得也不一定吧，说不定嘉然比你还难找。”</p>
“你是说嘉然不爱说话这个？”</p>
“是啊，你不觉得嘉然有点太冷......不对, 也不是冷, 就是太内向了吗？安安静静地，总感觉不太好相处。”</p>
“确实, 这个是有点难搞啊。”</p>
“等等，你这副妈妈担心儿子找不到媳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p>
“你们思路是不是太奇怪了？”</p>
一个女生鼓着腮帮说：“觉得不好相处的是不是根本就没跟人家相处过？嘉然不难相处啊，人也好，而且他跟十九班的梁夙年关系就很好, 从念高中开始上下学一直在一起，关系可铁了。”</p>
“梁夙年那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看的只跟好看的玩儿？”</p>
“......扎心了。”</p>
“我觉得其实吧, 就是......他们关系是不是好过头啦？我之前在校外遇见过, 嘉然跟梁夙年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格外乖，被梁夙年照顾得跟个小朋友一样，他们是亲兄弟？”</p>
“不是亲兄弟, 梁夙年独生子来着，好像说只是朋友？”</p>
“这题我会，朋友程度太低啦，他们是竹马竹马啊，打小就玩儿在一起那种，我有朋友初中跟他们一个学校，说是上初中那会儿就整天黏一起了。”</p>
“他们家离得也不远，同一个区，好像就几条街道。”</p>
“真好啊，我要是也能有俩这么帅的竹马就好了qaq”</p>
“你不是有个亲哥哥吗？”</p>
“得了吧，我哥就是个棒槌，别说照顾我，平时在家连个遥控器都要跟我抢......”</p>
谢嘉然从办公室回来，画室后门虚掩着，几个同学堵在门后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控制音量，谈话内容一字不漏落入他耳中。</p>
推门的手顿了一下。</p>
想着现在进去可能会让他们尴尬，便耐心等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转开话题，没想到又落到了那个人身上......</p>
直到上课铃响，谈论的声音停了，他才眨眨眼睛，推门进去。</p>
最后一节课，结束就放学了。</p>
临近下课前两分钟，手机轻轻振动两下，他借着画板的遮挡拿出来解锁看，是一条微信消息：</p>
【然然，我车修好了，可以载你一起回家啦，还是校门口见~(*^▽^*)】</p>
很短的一句话，谢嘉然视线停顿了有十多秒，才按熄屏幕，嘴角上翘，重新将手机揣进衣兜。</p>
高一高二放学时间是统一的，下课铃一响，乌泱泱的大部队从各个教室各个楼层慢慢汇聚而下，以蜗牛前行的缓慢速度挤向向门口。</p>
林老师多讲了几分钟，从画室出来，人已经没有下课高峰时那么多了。</p>
初秋的风疏疏灌入走廊，同学们伸完懒腰打着哈欠，开始陆陆续续往身上套外套。</p>
谢嘉然早上出门匆忙忘了带外套，只穿了里面一件短袖，白晃晃的手臂露在外面，倒成了走廊最惹眼的存在。</p>
女生们互相道别下楼，谢嘉然恰巧走在她们后面，听见她们嘻嘻哈哈笑着谈论哪里的奶茶好喝，哪条街又开了新的服装店，哪一件裙子最好看。</p>
走到距离校门口不远，讨论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随即话锋一转：“诶，快看那边。”</p>
“谁啊？”</p>
“梁夙年啊，他又在等人啦。”</p>
说话的姑娘第一时间回头看，果不其然发现了落后她们一程的谢嘉然。</p>
旁边的女孩儿紧接着也看到了，左右相视了然一笑，冲他摆摆手说再见，挽着手快步走了。</p>
梁夙年像是察觉了什么，视线离开手机抬头懒洋洋望过来，随后灿然一笑，收了手机大步走过来，停在谢嘉然面前。</p>
“风这么大，怎么不穿外套？”</p>
梁夙年想说什么，张口才发现他只穿了见短袖，于是话锋一转，拧着眉头边说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动作自然披上谢嘉然肩膀。</p>
他的外套自然比谢嘉然大了一号，还带着原主人的温度，暖融融地将他裹住，顺着皮肤蔓延，带着一股莫名的让人安心的感觉。</p>
好像一下子踏实了。</p>
“我忘了带了。”</p>
他乖乖把手伸进袖口穿好，袖子也长，可以盖住他整个手背。</p>
大号的外套穿着真的很舒服。</p>
“忘性这么大啊小崽子。”</p>
梁夙年叹气，又舍不得对他说重话：“下次再忘记早点跟我说，我早点把外套给你送过去。”</p>
谢嘉然看他：“给我送来了那你穿什么？”</p>
“我随便跟同学借借，或者不穿也行，反正我身体好，不容易感冒，你比较重要。”</p>
梁夙年说着，忽然凑近：“嗯？怎么脸上沾到了颜料？”</p>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帮他擦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另一只手一起捧起他的脸，啧了一声：“然然，你是不是又瘦了啊？”</p>
谢嘉然茫然眨了下眼睛：“没有吧？”</p>
他最近饮食一切正常。</p>
“那你脸怎么又小了？”</p>
梁夙年用一只手轻松盖住他的整张脸：“你看，快比我的手掌还小了，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减肥吧？”</p>
“才没有。”</p>
谢嘉然鼓着腮帮，躲开他的手，嘀咕：“而且就算减了也没有躲着，你人都差点跑锦城去了，还好意思说我躲着......”</p>
“小气包，怎么还想着这个，我不是没去吗？”</p>
梁夙年听见笑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打着旋的秋风，清凉温柔。</p>
“你都在这儿，我能跑哪里去？”</p>
他把带着热度的奶茶塞进他微凉的掌心，又习惯地揉揉他脑袋：“放心吧，不走，就守着你一个，别想在哥哥眼皮子底下偷偷减肥。”</p>
“都说了没有。”</p>
谢嘉然犟嘴，撇开脸，在梁夙年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悄悄上扬。</p>
“行，没有就没有。”</p>
梁夙年笑容满面揽上他的肩膀：“走啦。”</p>
绵城秋季的雨开始多起来。</p>
前一场雨刚停不久，应该是趁着他们还被困在教室时偷偷下过了。</p>
地面还是湿漉漉的，落满行道树的叶子，自行车车轮压上去会发出漱漱的轻响，偶尔碾过水坑，还会有沙拉的水声。</p>
谢嘉然穿着梁夙年的外套坐在他车后座，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拿着奶茶认真喝。</p>
里面加了椰果，咬起来软软脆脆的，是他最喜欢的口感。</p>
“味道怎么样？”</p>
梁夙年问他：“我没喝过这个牌子，光看他是新开的，人也多，就想买了试试。”</p>
“有点太甜了。”</p>
谢嘉然咂咂嘴巴仔细尝了尝，中肯道：“但是草莓味很浓，好像加了草莓果酱。”</p>
梁夙年：“行，知道了，那下次给你买七分糖。”</p>
“去冰，不想喝热的了。”</p>
“这个没商量，夏天再说。”</p>
“......”</p>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把自行车停在了街角那家咖啡店前面。</p>
谢嘉然脚步轻快走在前面，进去的时候正好遇见店长从后厨出来。</p>
他来得频繁，跟店长很熟了，对方笑着跟他打招呼：“下午好啊小同学，今天心情很好啊。”</p>
谢嘉然咽下一口草莓味的甜：“嗯，还行吧。”</p>
店长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在紧随他进来的人身上，再看看眉梢都隐隐透着愉悦的谢嘉然，了然笑道：“放学啦？”</p>
“嗯，老板下午好啊。”</p>
“哈哈下午好下午好。”</p>
店主笑着走到收银台后面：“今天喝点什么？”</p>
“还是两杯卡布奇诺，一份提拉米苏。”</p>
“行。”店主熟练帮他们点好单，号码牌递过去：“先去坐着等一会儿吧。”</p>
还是老位置，角落靠窗，距离其他位置都远，往外就能看见街上来往行人，车水马龙。</p>
“诶，那个卖关东煮的老爷爷呢？”</p>
梁夙年朝外看了一会儿，没看到眼熟的推车小摊：“怎么今天没来？”</p>
往常每天都在的，到他们做完作业走了也不会离开。</p>
谢嘉然说：“他好像不卖了。”</p>
梁夙年问：“不卖了？为什么？”</p>
“他回老家了。”</p>
谢嘉然说：“他儿子挣了钱要回家乡发展，顺便把家里的小四合院翻修成大别墅，把老爷爷接回家享清福去了。”</p>
梁夙年第一反应是老人身体状况出了问题，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推小摊卖关东煮挺辛苦的，确实不适合老人，就是可惜以后都吃不到料那么足汤那么浓的关东煮了。”</p>
他感慨两句才想到什么，好奇去问谢嘉然：“然然，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p>
他们小学就认识，家离得也不远，说句打小一起长大一点不夸张，谢嘉然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安静话少，跟班上同学都很少有交流，更别说与陌生人闲聊。</p>
从前他们在一起，梁夙年从来都是挡在他面前帮他接下话题那个，谢嘉然要做的，就是乖乖跟在他身后等吃等喝，等他牵着他的手回家。</p>
“老爷爷告诉我的。”</p>
谢嘉然松开吸管放下奶茶：“开学前两天我路过时去买关东煮，爷爷问起我怎么一个人，我说你要转学了，以后都我一个人了。”</p>
他抬头看着梁夙年的眼睛，慢吞吞道：“然后他问我们这么好，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区别的学校，我答不上来，只好转移话题，他就把他家的事告诉我了。”</p>
梁夙年再次被沉默。</p>
好气又好笑，咬牙切齿捏他鼻子：“小记仇鬼，我又没有真转，你就到处散播我转学啦？说得我好像跟个负心汉一样，哪有这样坑人的？”</p>
谢嘉然带着鼻音：“你提了。”</p>
提了就等于转了，精神出轨也是出轨。</p>
渣男。</p>
“讲道理，是我爸妈嫌我天天回家烦才提的，可不是我。”</p>
梁夙年收手：“我又没答应，你这么娇气又离不开人，我怎么可能转学？”</p>
“我才没有娇气又离不开人。”</p>
“行——”梁夙年拖长嗓子：“是我娇气，是我离不开人，是我恨不得变个耳报神整天做你肩膀上，行了吧？”</p>
行了。</p>
谢嘉然满意了，不过又问：“为什么是耳报神？”</p>
“你做数学试卷和考试的时候方便给你报答案嘛。”</p>
梁夙年语气上扬：“听说，某人这个周考成绩不太理想？”</p>
“......”</p>
那个不开提哪壶。</p>
谢嘉然瞪他一眼，默不作声拿出数学试卷。</p>
这是他今天唯一的作业：把所有错题都改正过来，明天要交的。</p>
“也没有非常不理想，只差两分就能及格的。”</p>
他闷闷说：“快把你的试卷给我，要誊答案。”</p>
梁夙年乐得说行。</p>
不过拿到一半想起什么，转向谢嘉然正色道：“不过然然，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看了试卷别笑话我。”</p>
谢嘉然眼神一亮：“你试卷考零分了？”</p>
“能不能想我点好？”</p>
梁夙年将试卷轻飘飘放在他面前：“我就是把姓名填错了。”</p>
谢嘉然低头去看，试卷姓名一栏明显涂过墨疤，杂乱的横杠下压着字迹工整漂亮的“谢嘉然”，旁边有个红色的大问号，在旁边，某人尴尬地补了一个“梁夙年”。</p>
谢嘉然笔头点点试卷：“这个问号是？”</p>
“我们数学老师打的。”</p>
梁夙年一点儿不心虚：“他原本还以为是卷子搞混了，去找了你们老师才知道没有，今天上课干脆把试卷带到教室在讲台上举着让我们认笔记，现在全班都知道我考试把名字写成你了。”</p>
谢嘉然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想笑：“老师没批评你？”</p>
“不算批评吧。”</p>
梁夙年老老实实说：“只是提醒我下次考试写名字记得确认一下自己到底叫什么，高考的阅卷老师可没这么有耐心拿个试卷慢慢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