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响起的瞬间，在大厅里肆虐的阴风与混乱气息顿时就融化了，连半秒都没有多停留。大厅内的气氛，也在刹那间变得轻松下来。
星尘面不改色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伸手搀扶着双腿打颤的漓，转头看向云：“那股沉重的气息是……怨念？”
“数百万生命的怨念，凡有灵之物的破碎意识，以及更多、更多的负面情绪。你可以将它们统称为‘杂念’。”云诺星转过头对她轻颔首，“这些，是残魂中残存的负面情绪，原本并不会释放出来做什么事儿，原本，残魂也做不到什么事儿；但是，当它们接触到那股污染能量后，事态就失控了——哪怕生前是个圣人，他的灵魂，在接触到这股能量后，也会变成一个杂念横生的怨灵。”
这只不过是“负面能量”带来的一部分破坏而已，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以我所想，耐心点用最恰当的方法处理当然是最好的，毕竟，它们都只是无辜的阵亡者，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灾难的倒霉蛋而已。不过现在，并不是适合慢慢处理的时候，而把它一直搁置着只会让它们频频失控，是个定时炸弹，那就只好‘随便的’、快速地把它给处理掉。”
他长舒了一口气，眼中亮起微弱的白光，在心里稍稍酝酿了一下，用神话时代的语言轻声念道：“请，归去吧。”
手心里坚硬的能量结晶轻轻地一颤，他立刻摊开手把它放开。在没有外力影响的情况下，它悬浮在半空，表面的紫黑色快速褪去，白色的光芒在其内部一点点迸发出来，在其内部与表面描绘出一道道裂缝般的纹路。等到裂缝覆盖在整颗能量结晶的表面后，它“啪”的一声炸开了，本体化作烟尘洒向四周空间，其中心处有一团极其庞大的青色、白色的气流被释放出来，随着烟尘一同散开，迅速扩大到有数丈庞大，像是争先恐后被释放出来似的。
那股青色与白色混合的气流在大厅半空活动了一阵，等到它们完全脱离了束缚，便立刻朝着天上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弯曲的“河流”向天上流淌，烟尘也化作流星的碎屑环绕在这道“河流”的周围，随它们一同离去。也是在这时，大厅里回响起一阵低沉而模糊的呢喃碎语，回荡在耳边的低语声，像是谁在向他们倾诉什么。
他们竖起耳朵聆听，隐隐约约在风中捕捉到了“归去”、“离开”等话语，但更多的，是完全听不出意义的音节，只是微弱的呢喃、梦呓之声。
星尘她们抬起头凝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河流”与流星碎屑，视线逐渐模糊：好像能从中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那是……那是……释怀——那所有的声音，不管是能听清的，还是说只是呢喃的碎语，每一道声音、每一道音节里都蕴含着“释怀”的意思。
瑶瑶伸手触碰那些飘散的青色与白色的气流，看着它们在指尖、掌中滑过，随后一点点消散，心里感觉到有些许哀伤。
她悄悄凑到阿云身旁，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云诺星用神话时代的语言重复了一次，压低了声音小声回应，“是一句带有魔力的话，自带‘特殊效果’，可以消除它们心中的怨恨以及其他负面情绪。只是，这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这只是强制抹消、强行让它们感到释怀而已——正如我刚刚所说，现在也没那么多功夫和条件慢慢处理这件事情，只能用最快的办法。”
瑶瑶若有所思看着他：“意思是，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让它们真的感到释怀？”
“当然。”云诺星浅笑了一声，摊开双手轻抚那些还在不断浮现的青色与白色的气流。这是最后一部分了，留在最后的，都是已经彻底“麻木”的家伙，已经变得反应迟钝，等到大部队远去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然后赶紧提起精神追上它们。
他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低声呢喃：“死亡，是踏上另一道旅途的开端，若是可以，自然该抛下一切不应承受的‘负担’，轻松地踏上这中转的一途。”
“虽然无法让它们最大程度感到释怀，但，至少能让它们放下，让它们不再困于生前所遭遇的那些扭曲与破坏之事，让它们不再将此事归咎于己身——于我而言，只不过是送了它们一程而已。”
“然后再送上一句祝福，愿它们在下一趟旅途能了却此生未完的心愿，希望他们别再遇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阿云的目光十分柔和，嘴角微微上扬，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几分神圣，就像……就像……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像是在全神贯注凝视着一幅神圣的图画。他心里的“风声”在此刻也变得无比轻柔、神圣、纯净、纯粹。
她喜欢这种柔和的声音。
她在心里默念着刚刚听到的话，有点拗口，有些别扭，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摸到阿云说这话时的感觉，这让她明白，鹦鹉学舌应当是学不来这一句话的。
那块紫黑色的能量结晶消散后，暗影使徒的身躯也紧随着一点点瓦解，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石与尘埃，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归于虚无。直到它完全消失，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都下意识偏过头看向云诺星，他仍旧平举着双手，仰着头眯着眼睛，凝望着那一缕青色与白色的气流，静等它们消散。那神态与表情，就像是在为谁送行一样。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好片刻后，等那些气流与烟尘都完全消散了，云诺星这才回过神来，眼中闪烁的白色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捏了捏手，抬头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半空，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刚刚下意识说出来的话，也让众人跟着紧张起来。
“‘怨灵’这玩意儿吧，本就不是容易批量生产的东西——生命在临终前经历一大串忽略七八千字的事儿，这才有可能会催生出怨灵。一次非常短暂的、突如其来、突如其来到让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毁灭，按理来说不至于诞生出‘怨灵’，何况是这种……由大量残魂拼凑在一起的‘怨灵’，这种情况诞生的概率本就特别低。”
他把话语停下，对众人摆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随后双手环抱在大厅里转着圈儿踱步：“嘛，刚刚也说了，这部分残魂已经被污染能量给玷污了，它们的‘杂念’因此被放大了无数倍，残魂里只剩下了各种‘杂念’，因此让它们有了一个彼此接触、彼此相融的契机，但这只是契机而已。”
“你不能说在街上看到两个忽然发脾气的家伙就把他们当成同类，也不能认定他们就是因为同一件事在发脾气。以此例子去说那些残魂，它们本就来自不同的生命，来自不同的人、不同的元素生命、不同的有灵之物，它们之间存在着种族与种族之间的隔离，存在着同族与同族之间的不同与独立性，这种庞大量级的独立性，只靠区区一个契机，并不足以让它们完全相融。就好比，把水火不容的东西强行揉在一块，那只会让它们发生各种‘噼咔’的反应。”
“将这句话放在这些残魂、这些庞大的意识碎片上，把它们强行揉在一块融为一体，最后只会形成一团不稳定的、混乱的、失控的‘意识聚合体’；失控状态的这玩意儿可有意思，那就好比自己的左脑在和右脑互殴一样，自己的思绪在和自己的思绪打架，因为完全不存在平衡也不存在外力，所以谁也说服不了谁。这种情况下的‘意识聚合体’，别说进行某种行动了，它压根就维持不了多久——一群脾气暴躁的家伙，在暴怒的状态下被困在同一个小空间里，迟早会因为看谁不爽而挑起争端，继而大打出手，混乱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星尘金色的双眸微微闪烁了一下，立刻接话：“但是，它们却像是达成了‘和解’一样，共存了。”
这一瞬的接话让云诺星一怔，转过头对这聪明的姑娘点点头浅笑起来，随后丢过去一个“你继续”的眼神。
星尘眨了眨眼睛，稍加思索，继续说道：“中间存在某种‘特殊条件’，可以让它们……‘和解’、相融……唔，亦或是，强制让它们……即是说……”
“咳咳，我来说吧。”听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所想到的那部分信息，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接过话，“你所想基本不错，确实存在一个条件让它们达成了水火相容的情况。”
“有一部分较为强大的‘意识碎片’、‘意志’，在那团混乱的意识聚合体里占据着主导地位。它或是它们的存在主导着这一整个意识聚合体，强制让它们保持稳定的形态，让它得以维持下去。”
“总结一下吧：崩溃的‘意识碎片’因为污染能量与‘某种原因’被强行收束在一起，强行融合，那之中比较强大的‘意识碎片’脱颖而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意识聚合体的核心，就像那条上位海产一样。它或它们的存在是一个粘合剂，拉住了行将崩溃的意识聚合体——条件齐全，暗影使徒得以诞生。”
瑶瑶把信息前后捋了一圈，忽然道：“你一开始没有提到‘某种原因’，是刚刚探查完之后才发现的新线索么？”
云诺星又是一顿，点点头：“确实如此，是给它们‘送行’之后才发现的一部分事儿。还有，刚刚那句话的第一部分其实有误，仅凭污染能量并不足以收束如此大量的残魂——它提供的条件不充分，只有它与那个‘某种原因’一块努力，才能提供一个完全充分的条件。至于我为什么故意说出有点小误差的消息……”
“是和刚刚一样的情况？”莹没等阿云说完就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见到他点头苦笑后更是恍然，“不用担心我们，直接说吧，即已经听了一次，应该也能承受第二次。”
星尘也轻点头：“况且，知晓事件全貌，也有助于解决此间的事情，也可以稍加预防……”
“我就是担心这种情况啊，担心你们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想这件事。”云诺星捂着额头苦笑。他深吸一口气，揪着鬓发摇了摇头：“没办法预防的，甚至，这个原因还非常扎心——这是一个，让你们完全无法摆脱的原因。”
“我隐瞒的那个条件吧……”他转过头看向小幽，“是暗元素能量，它提供了三分之二的力量，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粘合剂。”
“换言之，阵亡在暗之领域里的所有亡魂，都会在暗元素能量与污染能量的共同作用下……嗯，就刚刚那样。”
“正常情况下暗元素能量其实没什么，但，污染能量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催化剂，它与暗元素能量碰头了，让后者也跟着失控，变得躁动不安，让它多出了一些……你们平日里基本不好察觉的特性——本性暴露了。”
暗元素能量啊，其本身在秩序里就是属于“负面能量”那一类的，只不过，安安静静的时候，它不会主动把“负面能量”的特性给展现出来，就算不小心展现出来了，也不会表现得特别离谱——当年他玩暗元素和寂灭元素的时候……啊是吧，他可是行家。
而暗元素能量本身的“负面”特性……嗯，刚刚也说得差不多了，汇聚意识碎片、灵魂碎片，这是它的一个特性——就像一个自动收纳意识与灵魂碎片的监牢——此特性的存在也意味着，它容易影响到意识与灵魂，嗯，就像当年一样。
当年暗元素能量在众神界上炸开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因此遭殃——那个初神阶顶峰的暗元素持有者，“轰隆”一声形成了小神州，还把不少轮回境的存在干掉了，这之中，暗元素的“负面特性”可是出了不少力。被它干掉的那些轮回境，大部分都是因为意识与灵魂崩溃而阵亡的。
失控状态的暗元素能量，就是一个脱笼而出的凶兽，你不比它凶就没办法驾驭它。当年他和它俩，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逼疯了谁……咳咳，反正现在，暗元素和寂灭元素没法在他这里逞凶，毕竟它们没他疯。
至于暗元素的另一个特性，刚刚在营地里也见到了：批量生成元素士兵——看上去，倒是跟所属混沌的能量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对吧？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负面能量”确实与所属混沌的能量有点相似，都同样的，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