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余辆毛驴车加上五百余人的护卫部队，行走在路上虽然不算声势浩大，但也称得上浩浩荡荡。登上了山岗，到了刘家屯，周科长、刘营长劝我：“应该先进屯休息一下晚间再走。”我：“不用，前边眼看就是通往大石桥的公路，我们还是抓紧吧。”于是告诉老板子们：“加快度。”</p>
过了刘家屯，看着前面蜿蜒起伏的公路，我长出了一口气，跟身边的周科长：：“这段路走得可真不易啊！”</p>
“这都是我们的过错，没有做好工作。”</p>
“话不能这么，谁知道这地方还这么乱。”</p>
“这事怨我，我本想把由于冬季攻势是采用奔袭战，主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一带有些地方我们没有去，反动的地方武装还很嚣张的情况告诉你，又怕你分心，没想倒真就出了事。”</p>
“你这是好意，谁能想到在这丘陵地带还有这么两股反动武装。这事到此为止，以后别提了。”</p>
正在闲唠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东边天空有飞机的声音。于是，站了下来，把头转向东方凝神细听，周科长问：“你在干什么？”我用手指着东边“好像有飞机的动静”。声音越来越大这下我听清楚了，远处的“嗡嗡”声是飞机的声音。随即东边的天际出现一片‘黑云’，我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飞机”，话音刚落，防空的枪声响了起来。</p>
枪声一响，部队迅疏散到路两旁的树林子里，机枪手把机枪架在战士的肩上，枪口对准了那渐渐飘近的‘黑云’。毛驴车的老板子们可能不知道飞机轰炸的厉害，不紧不慢地往道边的树上拴着毛驴，甚至有的牵着毛驴瞅着天边，傻呵呵地卖起了呆。家属们可不同了，她们经过飞机的轰炸，深知炸弹的厉害，枪声一响惊慌失措，抓包拽裹，提箱子拉孩子，连喊带叫地往车下跳。</p>
我和周科长高喊：“不要慌！往林子里跑！”</p>
警卫排的士兵们奔跑着帮助家属们拿东西、抱孩子、扶着老人往林子里转移。</p>
玉莲和马瑞芳跑到我跟前焦急地：“你还不躲躲！”</p>
“你们赶快到林子里趴下，我不用你们管！”</p>
玉莲急得脸都变了色，冲我大声吼道：“你傻呀！”</p>
“你们快躲！我不能扔下她们不管。”然后向车队跑去。</p>
一个老板子从车上抱下一捆谷草，扔给毛驴子，用手摸着毛驴子闪亮的毛：“吃吧，咱不怕。咱是老百姓，飞机不会炸咱们。”</p>
毛驴子倒听话，低下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气得我一脚把草踢到一边：“你***唬呀，还不赶快躲起来！”</p>
他嘟哝着：“飞机炸你们又不炸我，我躲啥？”</p>
气得我拨出手枪对准他：“你再不躲起来，我毙了你！”</p>
他这才牵着毛驴子往林子里走去，边走边：“这是何苦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p>
就在这个时候，十余架飞机“隆隆”地从车队上空飞过。</p>
车队的混乱场面引起了飞机驾驶员的注意，两架飞机又返了回来，到了车队的上空，一个俯冲扎了下来，呼啸着贴着树梢从车队上空飞过。驾驶员歪头往下瞅的样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巨大的气流就像一股旋风，把树吹得摇摇晃晃，地上的积雪四处飞扬。树林子里的机枪怒吼了起来，飞机随即拔高飞向远方。</p>
飞机就这么一捋一过，还没有投弹，整个车队就乱了套。牲口受到惊吓，毛了起来，嘶叫着乱蹦乱跳挣着缰绳。老板子们啥也不顾了，有的撒腿就往林子里跑，有的一头钻到了车底下。有几辆车的毛驴子挣脱了缰绳，拉着车狂奔乱跑，没来得及下车的家属手把着车帮子吓得不知所措。在激烈的碰撞中，有的车翻了，家属们有的被扣在了车底下，有的被摔下车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蹬达着腿喊“救命”。几个年岁大一的老头和老太太，浑身哆嗦着，两腿颤微微的干使劲迈不动步，扎撒着手（没有办法）喊“救命”。孩子多的妇女，抱着的拉着大的，跟头前抢的往林子里跑，落下几个孩子坐在道边哭喊着“妈妈”。</p>
面对这混乱的局面，我预感到这两架飞机绝不可能一扫而过，激烈的枪声已经告诉他们这里有部队。这时我可真后悔，悔不该见到大部队就忘乎所以，忘记了飞机的空袭。如果按着原来的分工，十个组有专人负责，车队就不至于出现这么混乱的场面，更后悔赶路心切没听周科长和刘营长的劝阻，没在刘家堡休息。如果晚间再走哪能出现这样的事？虽然我和赵杰、周科长、董干事连跑带喊地叫家属们赶快到林子里去，可是慌乱中的家属哪听你这些呀，尖叫着东奔西跑，乱躲乱藏。</p>
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两架飞机飞到南大山上空马上就返了回来。我情急之下喊了一声“赵排长”。身后响起炸雷般的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瞅，赵排长就在我的身后。</p>
“马上叫你的士兵把家属转移到林子里，拉下一人我拿你是问！”</p>
他应了一声“是”，转身向林子里跑去。</p>
飞机越来越近，家属们还在四处奔跑，我从道上抱起一个孩子刚往树林子里跑，就见从道两侧的林子里跑出很多解放军的战士，冲到道上，连抱带背，连拉带拽地把家属们往林子里转移。飞机一头扎下来，林子里的枪声又响了起来，飞机像没听见似地把炸弹成串地投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