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长他们走后，我们开始进屯，听老乡讲这个屯叫杜家屯，是个大屯。屯中有几个大户人家，部队昨天白天就在这休息的。由于部队除了师部住在老乡家外，其余的都在野外林子里宿营，老百姓没有受到骚扰。再加上这个屯地处南楼镇和汤池镇的中间，屯里的老乡经常赶集，所以不像其他山区屯的人们看到队伍惊慌失措，几个大户人家也没有逃跑。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站在道旁卖呆，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我们这支奇特的队伍。</p>
进屯后，除了站岗的士兵外，其余的都被安排在几个大户人家的屋里。</p>
家属们住在一个姓杜的大院里，姓杜的人家是方圆百余里内有名的大财主，当家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人称“杜二爷”。杜二爷长得圆盘大脸，慈眉善目，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听我们到来并且还有一个产妇时，他亲自安排房间，腾出自己的卧室叫我和周科长住，并把王连长老婆母子安排到一个老妈子住的房间。</p>
当我们到来时，所有的火炕都烧得热热乎乎。进屋后，老妈子（佣人）就把热腾腾的米水饭煮鸡蛋端到了王连长老婆的面前，鸡蛋煮了满满的一大盆。</p>
“这个当家人挺和善啊！”我。</p>
周科长笑了：“为住在这，石他俩可不愿意了，老财都是笑里藏刀没好东西，咱们住在这是有剥削阶级思想，是蜕化变质的表现。可我想家属战士们遭了一宿的罪，还有产妇，尤其是‘解放’这孩子，不能叫他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穷啊，所以我也没听他俩的，这俩子还跟我呕着气呢！”</p>
趁周科长到伙房看饭好没好的空，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杜家大院，一看不禁暗暗吃惊，这可是座东北山区少见的大宅子。两重大院全是青砖青瓦，前出廊沿后出梢，朱漆大门，两旁各一尊一米多高的石狮子，进了大门一堵两米多高的屏墙写着一个巨大的福字，院内雕粱画柱，门窗都是刻花的。</p>
我对杜二爷：“您家的大宅子可真够气派的了。”</p>
他摇了摇头：“不行啦，我杜家在清朝的时候曾出过四名举子、十名秀才。现在世风日下，这家境也就败落了，现在只剩下几亩薄田和这所院子了。”</p>
我身旁一个长工模样的人声嘟囔：“老爷子就好哭穷，他要是不行，那我们就没法活了！”</p>
杜二爷见我对他家的房子挺感兴趣，心翼翼地：“长官，我家的房子不错吧，我想问件事，不知该问不该问？”</p>
“你吧。”</p>
“你们是解放军吗？”</p>
“是呀，咋地，你不信哪？”</p>
“我不是不信，我觉得你们这服装有不对劲。”</p>
“这不怨你，我们原来是国民党部队，现在起义了，已经改编成解放军了。”</p>
他听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后：“你们这是明智之举呀，打不过吗，咱就降，总比被打死强。我听北边**的占领区实行什么土地改革，像我这样的人家都被斗争，房屋，土地都得分给穷人，不知是真是假？”</p>
“这件事倒是真的，那是**的政策。”</p>
“那不成了不讲理吗？这可不对，自古以来就有穷富之分，这是命，这种做法我不赞成。”</p>
我想你赞成不赞成啥用，这是大势所趋。不过话到嘴边没有出来，只了句：“老爷子，你信我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p>
他沉思不语直头。</p>
这时候，周科长喊我去吃饭，我告别杜二爷向灶房走去。</p>
那顿饭吃的是京米干饭，猪肉川酸菜，每人还分了一个咸鸭蛋。周科长告诉我，猪是自己花钱买的，其余的都是杜二爷拿出来的。他能到他家来，这就是缘分，他家大业大不差吃的。</p>
“看样子，这个老爷子是个开明的人。”</p>
“将来这地方解放了，实行土改，他要能这样，就不能挨斗了！”</p>
“咱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你给他留张条，叫他以后找政府算去，同时也能证明他给咱们做过好事，对他还是有好处的。这样也就算补了他这份情。”</p>
“可也是，给钱不要就得这样。”</p>
吃过了饭，家属们在难得的热炕上睡起了觉，杜二爷怕影响家属们的休息，把家人都打到别的人家去了，他自己领着老伴不知上哪溜达去了。整个大院静悄悄的，各个屋都不时传出梦语和打鼾的声音。</p>
早上这一顿猪肉川酸菜，家属们不但吃得饱、吃得香，而且还吃出了坷碜事。</p>
那天，为了抢路程，周科长吩咐伙房早一做饭，天擦黑就出。</p>
下午两多钟，周科长回到屋里把我拨拉醒，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跟我：“你起来，我跟你个事。”</p>
我从炕上坐起来：“啥事呀，把你气成这样？”</p>
他一拍炕沿：“人家做饭的，家属们把人家的酸菜偷没啦，晚饭没啥菜做。”</p>
我听后不禁笑出了声：“净瞎扯！什么好玩艺，一个烂酸菜，谁能偷那玩艺？”</p>
他脸一绷：“你看你还不信，咱俩到灶房看看去。”</p>
“走吧，你拿这些家属当一般的人哪，哪个人不腰缠万贯，有头有脸的，能贪那便宜？”</p>
周科长二话没，拉起我就到了灶房。</p>
灶房里几个做饭的老娘们正拉长着脸淘米做饭，见我们进屋没人吱声。</p>
“大嫂们，听你们酸菜丢了，真的吗？”</p>
一个四十多岁满脸麻子的老娘们用手一指墙角的大缸：“你自己看看吧！”</p>
我到跟前一瞅，其余的都是空缸，装酸菜的三口大缸都满满的。</p>
“这不都是满缸，也没丢呀！”</p>
她拿起一根棍子递给我：“你自己捞捞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