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连长连队的帮助下，家属的车队好不容易上到岗，这时天已破晓，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朱连长：“往前是下坡，道也挺好走，这两天逃兵多，我们得赶回去。”然后领着他的连队先走了，车队开始下坡。</p>
坐在车上，周科长对我：“老王啊，有件事我想跟你一下？”</p>
看他一副严肃的面孔，我心想八成又犯了你们什么纪律？于是：“啥事，你吧？”</p>
“你们的战士作战挺勇敢，不过有个毛病不好，这怎么一打起了仗，像你一样眼睛都红了？也不管人家投降不投降，受伤不受伤，见着就用枪突突，这在咱们的规矩里是不行的。”我一听忍不住笑了。</p>
“你笑啥？”</p>
“闹了八开原来是为这事。你也知道，打仗是你死我活的事，枪一响都红眼，搭着影就往死里打，谁注意是投降还是抵抗？不过这事我告诉他们，以后注意。”</p>
“不是注意是必须得改。”</p>
我嘴上答应，心想：战场上是你我了算的事吗？枪在战士们的手中，红了眼谁还注意杀不杀俘虏的事。就连我看到老五被打死了，不也照样犯纪律吗！</p>
车队下了山岗，穿过一条大沟来到一个叫方家村的屯子。这个屯子虽然不大，却有两家财主，家属们就住在这两家大院里。可能是地方偏僻的原因，当家的居然不知道解放军是什么队伍，看先头部队对他们秋毫没犯，对我们倒也挺热情。</p>
他们告诉我：“缺啥只管出声！”</p>
周科长捅咕了一下我，声：“我看他家猪圈里有好几头猪，咱给家属们买一头杀了吧？这一阵子也把她们苦了够呛。”</p>
“好啊，买一头就不如买两头，叫战士们也解解馋。”</p>
周科长没反对，于是我和当家的：“我们想买你家两头猪，给家属们改善一下，不知你们卖不卖？”</p>
两个当家的你瞅我，我瞅你都没吱声。我心想八成是差在价钱上，不好张嘴，于是又：“两位不要为难，卖我们就买，不卖拉倒算我没。如果差在价钱上那好，我给你们最高的价，而且是过完称就钱。”</p>
他俩一听乐了，了个价钱，过完称后我把钱给了他们。</p>
家属们一听要杀猪可高兴了，吵吵着要吃烩酸菜，片血肠。我问了一下做饭的妇女能不能弄到酸菜，她们这都要开春了，谁家还能有酸菜？</p>
李科长老婆：“那没事，咱们有啊！”</p>
她这话一出口，我和周科长真是哭笑不得，周科长直头。我心想这些家属也真是可以，行军打仗连命都快顾不得了，这偷来的破酸菜还没舍得扔。</p>
周科长：“这酸菜可真够金贵的了，得回现在吃，要不然她们还不得提缕到延吉？唉，女人哪，真叫人捉磨不透！”</p>
这话还真叫周科长对了，家属们听杀猪没酸菜，争先恐后地把酸菜都拿了出来。不过是你瞅我，我瞅你地把菜帮掰了下来，菜心却又包了起来。</p>
我笑着：““干啥呀？一个破酸菜还这么仔细，抠嗖嗖地还往起包啥，这都啥味了，还想留臭它？”</p>
家属们七嘴八舌地：“老爷们，你懂啥，这是给孕妇留着吃的。”</p>
一个家属心血来潮：“这酸菜心沾大酱，那可是啥菜也不换。”</p>
她这一不要紧，李科长老婆问做饭的妇女“你们家有大酱没，给我们。”</p>
几个妇女：“别的没有，大酱咱不缺。”</p>
周科长这时瞅了瞅我，我笑了：“老周，别这样。要臭大酱不至于犯什么纪律吧？”</p>
“纪律倒不犯，不过还是不要好。”我听后没搭理他。</p>
过了一会，灶房里热气腾腾地散着猪肉烩酸菜的香味，家属们都不睡觉了，聚在灶房门口眼巴眼望地瞅着锅，有的直咽吐沫。我不禁好笑，心想这些军官们的太太竟然馋到了这种可怜的地步。</p>
那一天，家属们自然是吃得饱睡得香，晚上出的时候，有有笑的都挺精神。</p>
初春的道路，白天化，晚上冻。车队晚上走道上净些冰凌子，毛驴子一走一呲楞。赶车的老板子告诉我：“这队伍往东走可能是奔奉城去了，这段路挺远哪。”</p>
“老乡，看样子你是领头的，咱可得抓紧，不能叫队伍拉下。”</p>
他皱了皱眉：“我们也看明白啦，咱们只要被大部队拉下，肯定就得打仗！”</p>
车队在半夜时分来到一个大沟塘子里，道更难走了，遍地都是冰坎子。花轱辘车走在上面其里卡叉直响，家属们吓得用手紧紧地抓着车沿子，即使这样有时也被颠得挺高。几个孕妇不敢坐了，下了车在别人的掺扶下跟着车慢慢地走。结果没等出塘，车队又叫部队拉下了。</p>
大约半夜一多钟，东方山那边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周科长：“八成又是哪个部队的士兵哗变了。”</p>
部队从岫岩出后，独五师的逃兵越来越多。没有出营口时规模那么大，但是成班甚至成排的逃跑还是有的，因此大部队的方向时常传来枪声。</p>
大约过了半个时左右，前方的道上出现了一伙人影。影影绰绰看着好象有一个排的人。</p>
赵排长：“有情况。”</p>
士兵们一听，“呼拉”一下散开端起枪推上了子弹，老板子们也把车停了下来。还没等我开口，人影里就有人喊：“是王参谋，赵排长吗？”</p>
我：“你是谁？”</p>
他回答道：“我是三团二营二连的朴排长。师部有令，叫我们来接应你们！”</p>
着领着人就要往前来，我喊了声：“站住，先别动！”</p>
赵排长：“自己人。”</p>
我声：“不一定。”</p>
从他半生不熟的汉话中，我想起来了这子就是叫我最不放心的金连长手下的朴排长。他的一句“师部有令，叫我们来接迎你们”叫我起了疑心。因为在大石桥出的时候，我就和师长、赵杰合计再也不能叫外团的士兵靠近家属。即使师长和赵杰不放心家属，那也应该叫走在最后的特务营来接应，怎么也轮不到三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