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娘看着他，神情似焦急又似迷惘。</p>
“为了自己？大人，不是，我们不是为了自己….”她急说道。</p>
不是的，他们程家前仆后继，怎么是为了自己！如果为了自己，他们何必要这样的做！</p>
“不是为了自己？又怎么做出这种有失人道的事？失了人道，何谈天道。”程平说道，语气依旧轻松。</p>
人道？</p>
“何为人道？”程平忽的拔高声音问道，“我之所以为我者……”</p>
“……以有神也。”程娇娘跟着念念。</p>
程平一怔，口中的话未停。</p>
“……神之所以留我者，道使然也。”他说道。</p>
除了他的声音，程娇娘的声音也在继续。</p>
“…..拖道之术，留神之方，清净为本，虚无为常……”</p>
话音落下，室内安静一刻。</p>
“夫人好悟性。”程平嘻嘻笑道。</p>
什么好悟性。</p>
程娇娘看着他苦笑一下。</p>
“是啊，以有神也，所以才一心求天道，遵从天道。”她接着说道。</p>
“天道？”程平再次笑了，“生无根蒂，出入无门，可闻而不可显，可见而不可阐，可得而不可传，可用而不可言，你用了一个求字，那已经不是大道了。”</p>
“求？”程娇娘看着他问道。</p>
“天道可不用求，用了求，那就是为了自己。”程平笑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为名，为权，为利，有欲才有求。”</p>
说到这里嘻嘻一笑。</p>
“有求就有得失，这都是该得的，自己为自己所求，也说不上什么对错，但也别太看得起自己，把自己标榜的太过，披上向道之名，就也只是哄哄自己罢了。”</p>
程娇娘霍然起身。</p>
“不是的。”她喊道，面色涨红，“不是的！我们是顺天道，是顺应天道，是天道该是如此，所以我们才这样做。”</p>
半芹颤颤惶惶站起来，不知道该劝还是该如何。</p>
程平收起了笑。</p>
“顺天道才作为？怎么？能窥破天道，就能为所欲为了？”他慢慢说道，“那不是道，那只是术！”</p>
不是道，是术！</p>
程娇娘看着程平，耳边如同炸雷顿响。</p>
是术！不是道！</p>
“我们程家历代豪族。”</p>
“那是自然，因为我们程家顺应天道。”</p>
我们程家是因为顺应了天道，窥破了天道，所以应道而行事，所以才能得名得利，所以名盛族壮。</p>
名盛族壮，那就要顺应天道，才能保名不堕族不败，顺天道，为名，为权，为利，为绵绵无绝的程氏族盛，追逐新帝，得到拥立大功。</p>
窥破天道，为所欲为，用权谋之术，顺应天道，推动天道。</p>
不是道，是术！</p>
不是道，是术啊！</p>
父亲！错了！</p>
程娇娘跪倒在地，俯身掩面大哭。</p>
父亲！我们错了！</p>
程平吓的跳起来，往后躲了一步。</p>
看吧，又来了，就说更古怪了嘛。</p>
虽然没有具体听他们说什么，但程平告辞，程娇娘并没有回内室而是去了校场，晋安郡王还是知道的。</p>
“又哭了一场。”景公公说道，“在校场走呢。”</p>
晋安郡王犹豫一下最终没有起身。</p>
“那就让她静一静吧。”他说道。</p>
这一静就静到了天黑，从校场回来径直进了书房，直到晚饭摆出来还没出来。</p>
“夫人说不吃了。”半芹低声说道。</p>
晋安郡王看着摆在面前的几案，又看这个丫头。</p>
“你们也从来都不劝她吗？”他饶有兴趣的问道。</p>
晋安郡王几乎从来不和她们这些婢女说话，陡然被问半芹有些惊讶。</p>
“是。”她点点头说道，又忙解释，“娘子从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劝的。”</p>
晋安郡王笑了笑。</p>
“让厨房备着，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再做。”他说道。</p>
夜色浓浓上来，晋安郡王揉了揉眼，将手里的书扔下，看着空空的内室觉得是那么的不习惯，正犹豫要不要去书房看看她，门帘响动，程娇娘进来了。</p>
“怎么还没睡？”程娇娘见他坐在床头，问道。</p>
声音没有沙哑，面色只是有些苍白，乍一看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p>
没有不同才是不好的，又把自己藏起来了。</p>
晋安郡王心里叹口气。</p>
“等你呢。”他笑道，一面躺下来，“快去洗洗吧。”</p>
程娇娘便不说话进去了。</p>
熄灭了最后一盏灯，室内陷入黑暗，身边有人躺了下来，晋安郡王便向里挪了挪。</p>
“要是饿了就说，别忍着。”他笑道，“天大地大，吃饭事大。”</p>
他的话音才落，身边的人便翻过身来，伸手抱住了他。</p>
抱住了他！</p>
晋安郡王只觉得身子一僵脑子一懵，薄薄的亵衣有温热的湿意传来让他有惊回神。</p>
“没事，没事。”他有些僵硬的伸手拍抚倚在身前的人，一面说道。</p>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那样抱着他。</p>
夏日里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胸口四周的冰凉。</p>
晋安郡王抬起手，将程娇娘揽在胸前。</p>
“没事，没事。”他继续说道，另一手拍抚的动作渐渐变得熟练而轻松，心里有些担忧也有些难掩的欢喜。</p>
有些人受了伤就会不让人看到也不让人靠近，就如同受了伤的野兽，比不受伤的时候更警惕戒备，绝不会把自己的伤口展露人前，而是选择躲起来自己疗伤，比如他和她。</p>
而此时这个明显受伤的女子，却抱住了他，愿意和他分享悲伤。</p>
这都是因为那个程平吧？</p>
这人的到来倒也不错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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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以上论道出自严君平《老子指归》</p>
三千五百字，好久没二更了，抱歉抱歉。</p>
月底了，求粉红票，还望大家支持，谢谢。（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