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天本以为自己睁不开这双眼睛了,但或许是老天留着他有什么用处,就把他留在了人间。又或许是阎王爷要他没什么用处,也就没有收他。
尘天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他只记得他做了许多的梦。
有一次他梦到自己碰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老头,他本以为是莫顺天,但那老头脸上不见须发,非常的干净,却也说不上鹤发童颜。
老头眉目间异常的英气勃发,在和另外两个人说着什么,说了一通好似没有谈拢又打了起来。这一打不要紧,竟连打了三天三夜,打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打出沟壑的地方有了水就是大河;打出了石堆的地方积上砂石就是山川;打平大地的地方日子久了变成了平原。
终于,三人里面有一个坚持不住死了,那梦也就停了。
后来他又梦见一个极美丽的女人让他跑,他便跑了起来,只是他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待他回头看时,那女人又不见了,却变成一个男人。
那男人低着头,周身大穴肩上的琵琶骨都给人拿大锁链锁了起来,样子十分狼狈。尘天觉得这个男人他好像认识,于是叫着他,可他就是不回话。后来漫天的刀光剑影亮了起来,一齐刺向砍向那个男人,男人嘴里身上流下的血漫到尘天脚上。
他惊叫一声之后,那男人却猛地抬起头叫了一声尘天的名字,尘天忽然又觉得头疼得厉害,一阵眩晕便又睡死了过去。
尘天还有许多梦,比如梦到有一条和大山一般高的黑蛇。他还未来得及惊讶,那盘在山上的黑色大蛇忽然晃动两下,接下来的事更让尘天觉得不可思议。
大蛇大山之下竟还有一只巨龟,巨龟起身摇了两下头,像是刚刚睡醒,但头上掉下来的砂石却截断一条大河。巨龟仅仅走了两三步,留下的脚印便成了一个个湖泊。
可尘天看着如此惊异的画面却也不觉得神奇,他只当是家常便饭。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扭头发现那是一个中年男子。
天色忽变成了黄昏一般的颜色,一条比周天山还高的青色山脉横在西面,最奇异的是天上竟有九个紫色的大太阳。
尘天看着那个男人,就问他“你是谁?”
那人充耳不闻,只说着自己的话,他笑着道“你来看我了?”
“你是谁?”
谁知那人不答话,反而抱了抱尘天。
尘天只感觉那个怀抱很暖,一瞬间他的眼泪甚至要夺眶而出。
那人继续道“你赶紧走吧,一会那边要来人叫我回去了。”
“你可别给他们看到了,不然可不好……”
那个男人笑着说完才转身走开。
尘天看着那个男人背影慢慢消失之后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他真真正正的醒了过来。
又是一样的浑身乏力,全身酸疼。
“说不定哪天墨缇真的会抽干我的精血……”他自言自语道。
一句话未说完他的喉咙已然干痛难忍,于是伸手就去摸自己腰间的水袋。
谁知谁带没有摸着,反而摸到一只人手。
尘天心中一惊,翻身坐起拔出长剑便欲刺杀过去。
但坐起身时他才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竟是先前与他厮杀的那名女子。在女子平稳的呼吸来看,应是没受什么重伤。
然而这是尘天第一次与年轻女子靠的这样近,一股幽香兀自收进他的鼻腔直钻脑中,似乎脑子太小容不下那股香气,他又慢慢的滑进了尘天的心里。尘天心中急乱,一时间不禁有些凌乱。只好深吸了两口气,但这区区柔香又似烈酒,让他的头脑渐渐晕眩了。
于是他立刻屏住鼻息,但眼睛却又不由自主的瞟向那女子的腰肢肩背。尽管那女子的黑袍衣衫很厚,但尘天好似无比清楚的知道那衣衫之下柔弱似水。
但尘天与延平府的小乞丐已经大不一样了,当下控制心思,停止了思绪动作。
但这一动一静之间似乎打搅到了女子,她肩上发丝流到面前,将头又往下藏了藏,呼吸平稳之后又睡了起来。
尘天犹如老僧坐定,然而即便是老僧在此,想必也会将那几缕发丝拾到女子耳后去。这无论破心守戒,只爱美而已,尘天将那发丝放回耳后是顺应天地间的自然罢了。
俗话讲丑女大致一样,美女各不相同。即是天姿国色,秀色可餐,仅啖一颗荔枝便可迷倒众生,祸国殃民。若是丑女,即便雍容华贵,珠翠罗绮也不过是丑人作怪,东施效颦。
尘天看她仍在昏睡,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变得轻微。
他抬眼看着四周,这是一处黑漆漆的山洞,不远处是洞口,却不见光打进来,也没什风。
“这个洞还蛮深的……”
尘天看着地上的火堆,燃烧的却不是木柴,而是一块赤黑色的金属。
“炎陨铁?”
“真不愧是万剑山的人,拿陨铁当柴火烧……”
“万剑山……”
尘天转过神来,他忽然想到这个女子是万剑山的,又想到自己义父给万剑山抓了去,心中不免愈发愤懑。
“这女子气质出众脱俗,其师也不弱于师父,在万剑山定是又头有脸的人物,我何不现在将他擒住,用以要挟万剑山开释义父呢?”
于是尘天右手成掌眼看就要打下去,结果却停在了半空。
“她也算救我一命,我现在趁人之危擒住她,岂不是恩将仇报?即便是能够救出义父,日后传了出去莫说义父不耻于我,就是天下人也会将我作为笑柄来看。”
他的手掌又慢慢的放了下来。
“可方才我也算救下她一命,这一命抵一命,早已两清了……再者说了,江湖之上有几个人问心无愧?还不都是些唯利是图,道貌岸然的人?”
心中虽那么想,尘天的手却慢慢的放了下来。
他的手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那是铺在地上的袍子。多是红粉之色,其上绣花附蝶,煞是漂亮。尘天身上也套着一件粉红外衣,其上刺绣绿波白浪,仙鹤青莲,虽是好看,但女人家的衣服不消说穿着小,就是配色图案就让尘天一阵汗颜。
但地上所铺的袍子已然都在尘天这边,女子身下的地方少的可怜。尘天低头又见自己上身已经涂上不少药,许多绷带绑的歪三扭四。
“应该是个好人,为何偏偏要入万剑山的门呢?”
尘天犹豫不决时,那女孩却醒转过来。
“呀!你醒了?”
女子见尘天已经醒了,脸上已然挂上会心真诚的微笑。他贴近尘天仔细瞧着尘天的脸,这山洞中黑黢黢的,那一抹笑容被火光映衬着像极了光芒。
尘天脸色微微变红,向后挪开一点,却问道“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何还要救下我?”
“本姑娘一向恩怨分明,你曾在咱俩被逮走时救我一命,我这是还你罢了。”
尘天不语,那女子又道“你小子命是够硬!给人家震碎了两处经脉还能活过来,真是不可思议。”
“我一向命比较硬。”
“你渴不渴?”
“不渴。”
“那你背上还疼吗?要不要再敷点药?”
“嘡啷”一声,那递过来的药瓶子被尘天反手抽飞了。
“不用你们的药!”
这下女子眉头紧锁,不禁真的发起怒来。
“谁给的你胆子?!给本小姐捡回来!”
尘天看着地上翻滚的药瓶,心中得知自己略有过分,但碍于颜面又哪肯弯腰去捡?
女子将手按在自己的剑上,正意欲拔出,尘天却道“怎么?你们趾高气昂的,别人不服就要斩尽杀绝吗?那天下人你们果真杀得完?”
女子闻言胸膛起伏剧烈,但却将剑柄“卡塔”一声送了回去,之后背对尘天盘坐在了地上。
山洞中除了火的声音,就是两人气呼呼的喘息声,并无其他的。
两人便这么僵持起来。
不多时,那女子突然起身又捡起了药瓶子,转身将尘天摁在地上开始涂药。
“从小到大还没有不听本姑娘话的人,你也不例外!”
说完他将尘天身上的衣物撕扯下来开始涂药。
尘天本是重伤之躯,又哪能反抗的了这姑娘?虽然嘴上喊叫着,但总归是无济于事。
“你一个女子,有出自名门,怎能……能这般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