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绒一怔。他眨了眨眼?, 眨去眼?底浮现的潮气。</p>
他弯起唇，“嗯。我也是。”上辈子根本没那样的心思，被赶出家后, 每天?都?盼着天?黑，又盼着天?亮。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这辈子意识到喜欢他哥之后, 他眼?里就再没有其他人了。每一个春|梦，梦里全是他哥。</p>
荣绒房间的灯是开?着的，橘黄色的灯光。荣绒的头发开?春就剪短了，只是没再理得像是去年夏天?的寸头那么短，而是留着刘海。他这会儿洗过澡了，刘海软松地贴在额头, 对着镜头笑，笑容又软又乖。</p>
荣峥想要把眼?前的人搂着怀里, 只是视频通话就是这样，瞧着触手可?及的人, 实际上把手伸得再远, 也触碰不到。荣绒明天?还?要上课，荣峥不希望他太迟睡, “现在能睡得着了吗？”</p>
荣绒从刚才通话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抱着曲起的双腿在跟他哥聊天?, 这会儿手臂跟腿就有点酸。荣绒把自己的长腿给伸直了，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侧躺着，脸枕在枕头上, 手举着手机，“哥给唱歌么？哥要是给唱歌，我就睡。”</p>
荣绒回想了下, 基本上只要是他开?口跟他哥提的要求，他哥很少不答应的。但是好像到目前为止，他每次要他哥唱歌给他听，他哥就没有答应过。</p>
荣绒盯着视频里的荣峥看，“哥你是不是五音不全，不好意思唱啊？都?是自己人。你放心，不管你唱成?什么样，我一定笑着听下去。”</p>
荣峥：“……”</p>
不唱。我看着你睡。”</p>
荣绒换了个姿势，躺平，把手机高，“别啊。唱一首吧，哥，我的好哥哥……”</p>
也就是两?人现在是在视频，要是面对面，荣绒这会儿该抱着他哥亲上了，直到他哥答应唱歌哄他睡觉为止。荣绒是后悔不迭，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一招的。他哥要是不给唱，他就亲，亲到他哥愿意唱给他听为止。哪像现在，隔着视频，他什么都?做不了。</p>
心有余而力不足，不高兴。</p>
荣峥瞧见荣绒脸上的不甘心，他的眼?底浮现浅浅的笑意，“不早了，早点休息。”</p>
荣绒一听，就知道晚上要他哥唱歌哄他睡觉这件事是没戏了。两?人又只是在通视频，他哥要是真?结束通话，他现在可?是拿他哥一点办法都?没有。</p>
荣绒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哥你看着我睡吧。”</p>
“嗯。”</p>
荣绒没有闭上眼?睡觉，他坐起身，掀开?被子，在床上翻找什么东西。</p>
“啊，找到了，幸好没掉地上。”</p>
荣峥以?为他是在找无线耳麦或者是眼?罩之类的助眠的东西，但是不是，荣绒的手里拿着的不是耳麦，也不是眼?罩，而是一件衬衫。这件衬衫荣峥很熟悉，是他几?天?前留宿在荣绒那穿的。</p>
荣峥眼?底陡然翻涌起浓郁的墨色。</p>
荣绒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把他哥的衬衫盖在他的身上，之后才是把薄被随意地堆在身上，“哥，晚安。”</p>
“晚安。”</p>
荣绒拿过手机支架，把手机给放支架上了。</p>
一开?始，衬衫只是盖在荣绒，后来荣绒又把衬衫往上拉了拉。先?是盖过了嘴，之后是鼻子，一点一点地网上，最后衬衫盖过了整张脸。</p>
荣绒嗅着熟悉的气息，渐渐有了睡意。</p>
蒙头睡觉容易头晕跟缺氧，荣峥：“不要蒙着睡觉。”</p>
荣绒把他哥的衬衣稍微拿下了一点，睁开?眼?，因?为睡觉被打扰了，有点不高兴，看过来的眼?神很凶，唇线抿起，分明还?是委屈多一些?。就像是一只对着主人呲牙的小狐狸，瞧着很凶，但其实根本舍不得拿尖牙咬你。</p>
荣峥哄他，“乖。”</p>
荣绒眼?底的那一团凶意一下就散去了，他把衬衫稍微往下拉了一下，大半边脸还?是在衬衫里，只是没再挡住鼻子。</p>
荣峥：“睡吧。”</p>
荣绒哼了哼，重新闭上了眼?。视频里的人是没有气味，也没有温度的，可?闻着衬衫上他哥的气息，感受到视频里他哥的目光，荣绒有一种他哥就陪在他的身边，被他哥抱在怀里的错觉。</p>
睡意渐浓。荣绒双手攥住衬衫，呼吸均匀，渐渐地睡着了。</p>
荣峥对着视频那头的少年轻声地说了一句，“晚安。”</p>
一个人要是睡着了，睡觉的姿势是不会怎么变的，呈现在视频当中，画面也就相对更加静止。可?以?说是极其无聊的画面。荣峥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他坐在昏暗的会客厅里，看了很久。</p>
手机传来电量低的提示音。手机充电器荣绒下午给他拿过来了，就放在茶几?上。荣峥起身，他打着手机手电筒的灯，在茶几?上找到了他的手机充电器。</p>
荣峥拿着充电器，回到病房房间。把充电器插在病房床头的插板，荣峥他往病床上看了一眼?，母亲还?维持着原先?的睡觉的姿势，似乎并?未翻身过。</p>
荣峥把手机充上电，重新在陪护床上躺下。</p>
翌日。</p>
荣峥在六点半，手机闹钟响起之前醒来。</p>
五月的清晨，天?亮得比初春要早。才六点半，外面的天?色就已经很亮了，眼?光从窗帘的缝隙跃进来。</p>
荣峥起床时，没在病床上看见母亲，洗漱间里传来洗漱的声音。荣峥把被子叠好，陪护床也收好，把稍微拉开?了一些?的窗帘全部拉开?，让外面的阳光进来，房间里一下亮了很多。</p>
清晨也就格外地显得生机勃勃。</p>
荣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手机电量早就已经处于满格的状态。荣峥拔了充电器。</p>
半个多小时过去，应岚还?是没有从洗手间出来。</p>
荣峥神色微变，他疾步朝洗手间走了过去。洗手间的门在此时从里面被推开?。</p>
应岚从洗手间走出，见到冷不伶仃出现在门口的大儿子，她吓了一跳。不过她没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她瞥了眼?荣峥红肿的脸颊，冷冷地道：“你爸等会儿就该到了，你把口罩戴上。”</p>
说完，应岚就冷漠地从荣峥身边走过，掀开?被子，重新在病床上躺下了。</p>
大概十几?分钟后，荣惟善来医院了。他的手里端着从家里带过来的，佣人吴姨做的早餐。</p>
荣惟善把保温食盒放在茶几?上，见到坐在病床前，拿着杯子，在给妻子喂水，戴着口罩的大儿子，当即不解地问道：“小峥，你怎么了？怎么在病房里还?带着口罩啊？”</p>
荣峥：“感冒。”</p>
应岚：“咳嗽。”</p>
荣惟善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妻子，更加疑惑了，“小峥到底是感冒还?是咳嗽啊？”</p>
应岚眼?神闪烁了下，她有些?微恼地瞪了儿子一眼?。</p>
荣峥低咳了几?声，又微微压低了音量，佯装出因?为感冒而有鼻音的样子，“只是有点咳嗽而已。”</p>
“是不是昨天?夜里被空调吹感冒了啊？我就说么，昨晚上应该我留下来陪床。你们?年轻人睡觉就喜欢把冷气开?得太足，结果被吹感冒了吧？”</p>
荣惟善以?为他是因?为吹空调吹感冒了，才导致咳嗽。</p>
荣峥没有要争辩的意思，他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差不多到上班的点了。</p>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爸，妈，我先?去上班。”</p>
应岚没回应。</p>
听说大儿子现在就要去上班，荣惟善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早餐还?没吃过吧？我让吴姨给你做了蟹黄包，你要不要先?吃个蟹黄包再去公司？”</p>
“不用了，我去公司吃也一样。爸妈你们?慢用，我先?走了。”</p>
“叩叩叩——”</p>
“请进。”</p>
病房的房门被推开?，荣绒捧着一束漂亮的粉色康乃馨走进病房。</p>
病房里不仅仅只有荣惟善跟应岚夫妻两?个人，还?有其他客人在。都?是应岚平日里来往比较多的富家太太，听说应岚病了，特意前来探望她的。</p>
荣绒长得好看，捧着花进来，就让人感觉像是把外头的春光都?给带进来似的。饶是几?个富家太太平时里见过的明星也不再少数，见到捧花进来的荣绒，还?是被这孩子过于出众的相貌惊艳到了。</p>
总觉得应岚家这个抱错的孩子，长得越来越漂亮了。从前只是觉得五官长得精致，给人的感觉过于沉郁了，如今瞧着，就像是放在阴暗处的蒙尘的珠宝，忽然拂去所有的灰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感觉。</p>
几?个富家太太主动同荣绒打招呼。</p>
“是绒绒来了啊。这个点，刚下课吧？”</p>
“刚下课就来医院看望你母亲呢？还?特意带了花束过来，真?是太令人羡慕了。我记得我那会儿不小心摔伤了腿，我们?家昊昊除了周末的时候来了那么一下，平时就没出现过。”</p>
“应岚，惟善，你们?两?个人平日里是怎么教的孩子呢？能传授点经验给我们?么？荣峥那就不用说了，对吧？青年杰出企业家的代?表，就是绒绒现在也不得了。今年春夏，就没有比‘睡美人’更火的香水了。”</p>
“实不相瞒，绒绒拍的那一则香水广告我也看了。拍得是真?好。”</p>
荣绒没想到病房里会有客人，他本来就有点脸盲，这么一屋子的人，他根本就认不出谁是谁。</p>
荣惟善跟应岚也没想到绒绒会在这个点过来，现在才四点不到，按说荣绒应该还?在学校里上课才对。不过绒绒的课程他们?也不大清楚，不知道今天?下午是不是只有两?节课，所以?就提前过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