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大洋上不变的风景。</p>
我从水泡般的玻璃船窗收回目光，眼睛有些发疼。</p>
案上又摆着一盘土豆加生鱼片，鱼肉还是在海上新鲜猎捕的银鲨。唯一的区别是土豆在一年半内由块变成了条，现在成为了粒。</p>
我喝了口淡水，嚼了几口生鱼。牙齿的运动突然停出，腹里泛了一个恶心，把烂肉呕出来。</p>
盘子被我打翻在地。</p>
“我不要再吃这种东西了！岛在哪里？大陆在哪里？白云乡在哪里？！！！”</p>
我咆哮，一边用手狠狠砸钢板的船舱</p>
——十余年父亲的皮鞭棍棒教育，我的肉身磨练小有成就，内外功兼修，拳头能把钢板砸凹进去（虽然很疼）。</p>
“少主，是我烹饪的不好吗？我再去做，我再去做。”</p>
她小跑走进来，跪下来去收拾舱内的狼藉，小桃花脸泛起了红。</p>
她是妹妹，大我一岁，</p>
是我父亲义弟的女儿。</p>
多年以前，父亲的义弟和父亲一道洗劫一个坞堡，被一枚突然而来的大炮弹炸掉腰以下报销的。</p>
他也是金丹者，但挨不下“神威大将军”打在肉身上的结实一击。</p>
这条命是替我父亲的。</p>
本来那门巨炮瞄准的是我父亲——他头上戴着首领的锦雉羽冠。</p>
临终前父亲的义弟握紧爹的手，托付父亲说，</p>
“我有个女儿，是个美人胚子。不要糟蹋她，替她找个好人家。”</p>
父亲娶娘前糟蹋过很多女人，老幼无论，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p>
“好，我当他亲女儿，以后抓状元郎配她，找不上就配我儿子。”</p>
父亲切下惯用右手的拇指发誓。</p>
——礼崩乐坏后，世界上已经没有状元了，所以她命里是我的老婆。</p>
以上母亲给我讲的故事，</p>
但她不想我的老婆是强盗的后代——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圣贤的教导</p>
——于是，妹妹成了我的女佣。</p>
“不是你的错。生鱼片和土豆能翻出什么花样来。”</p>
父亲从来没有亏待妹妹。</p>
她的脸儿如鹅蛋，身段前凸后翘，像极了古书里的狐狸精。</p>
“恩，我最近总做怪梦，怪不好意思的那种。”</p>
“夫人有很多占梦的书，我去问夫人借少主看。”</p>
“听到其他兄弟船舱里嘿咻嘿咻的声音身体就发痒。”</p>
父亲分给每一个弟兄一房家眷，结果来自抽签，自然公平无欺。谁敢私通，就扔海里喂鱼。这是他从母亲那里学来的伦常。</p>
妹妹的脸腾腾红了，</p>
“如果少主要发泄，可以去甲板上多练习刀法，找弟兄们切磋。少主的年纪正是长功夫的时候，不要为女色坏了身体。”</p>
“爹说，你是我老婆。”</p>
“我以后要嫁状元郎，不跟你这个强盗儿子。”</p>
妹妹扇了我一个耳光，奔出去了。</p>
她是去告我娘了。</p>
“砰。”</p>
我一掌把木案劈开，掌心汨汨流血。</p>
我刚才是说了混蛋话，以后不再犯了。</p>
说实在，我有些盼望暴风雨或者海啸快点来到了。</p>
我想清醒下脑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