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我们出现在又一座转运法阵上。</p>
我泛起一阵阵比晕船还厉害几倍的恶心，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转运法阵的旋转真是狼狈。慕容芷的脸色比我更显苍白，她勉强站定身体没有呕吐出来；黑白熊更不济事，干脆赖在阵法上横躺起来吐白沫。</p>
“晕死我了！晕死我了！”</p>
逢蒙一边用熊语嚎，一边用人语来嚷。</p>
我扶定好慕容芷，踹了逢蒙一脚屁股，“再装死就阉掉你！”</p>
黑白熊上了发条一般立时弹了起来。</p>
——我看了下纳戒里的钟表，不过十个呼吸，我们已经完成了三天的步行路程。</p>
这是一间没有冗物的虚室——除了刻印的阵法，只有一个破旧蒲团——四面白墙，长久盯着让人心发慌。</p>
“这该是道场里修真者存想和面壁的虚室。”</p>
慕容芷用金目鲷一下斩开出口的小禁制，我们走了出去，领略到了外面仙宫的气派——</p>
楼阁亭台泥金涂碧，复道回廊层层叠叠。</p>
我们循复道一层层向上，她的匕首一一吸收封印上的元婴念头，破开各个宫室里的小禁制。</p>
丹房、药材库、酒窖、书库、符库、武库、珠宝库、跑马场、栽植奇异花草的温室……尘封五百年的近百藏宝房间都被归于我们的名下。</p>
酒窖里存放着各大部洲的佳酿，我发现有几百柜西大荒洲的葡萄美酒，这类酒中土难得，幼时我也没有尝过几次，酒柜还有南海珠精分泌的珍珠做得夜光杯。</p>
我把一个玻璃酒瓶砸碎在地，历久弥香的酒味飘满了酒窖。</p>
“五百年这酒还能喝呐！”</p>
“必然西大荒洲百年以上的葡萄树精果子做的美酒。”慕容芷想了下道。</p>
“好极了！”</p>
我两个弹指，把酒塞弹开，我们两人一人一瓶灌下喉咙。</p>
逢蒙咽了下口水。</p>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桥卧波，复道行空。高低冥迷，不知西东。”</p>
我破天荒第一遭听到慕容芷在吟诗，她肯定是意气风发之至了。</p>
这票买卖是我有生以来最大一笔，粗粗估摸宫室的收藏相当于三十多个金丹的积蓄，我想就是我爹洗劫神风国都那次都比不上我今年的成就。人生的确是有运势一说，上半年我遭到了父母双亡的霉运，下半年却收获了连大海盗一生都遇不到的宝藏。</p>
——但是一想到再也不能重逢的爹娘，我的心头还是悄悄蒙上了一点阴霾。儒门讲：“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么多好东西却不能分给他们享用了。</p>
如许多财宝一时也清点不过来，我捡了一件中品金丝软甲衬在狻猊甲里，一把称手的中品细剑，然后挑了一件中品云霞衣给慕容芷当外罩。</p>
我见每打开一间房间，黑白熊的眼睛总是闪闪发亮，我问它也懂这是宝贝吗？</p>
“当然，我的黑白眼看到各种各样亮晶晶的光。有的东西像星星那样亮，有的像月亮那样亮。”</p>
“太阳那样亮的你看到过吗？”慕容芷问。</p>
“那还没有。”</p>
“果不其然，”她对我说，“黑白熊的阴阳眼还能判断宝物丹药的灵气强弱。鉴定宝贝的时候派的上它用处。”</p>
我好奇地看了逢蒙一眼，从药材库扔了块龙驹骨头给它，“这块骨头奖励给你啃啃。”</p>
“我又不是狗！”</p>
……</p>
从过午日偏进入道场到落霞时分，我们终于搜刮到了最大的正殿。</p>
“这里像太阳那样亮！”逢蒙捂起了眼睛。</p>
“恩，洞天枢机阵法就在大殿里。”慕容芷一匕首斩开了殿门巨锁。</p>
一块一人高的铁龟驮石碑矗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p>
石碑无字，比玻璃镜还要光滑，映出我们的脸。</p>
“这石碑上面的念头很强。”</p>
我看到金目鲷在慕容芷的手上狂颤，却不像是恐惧，而是兴奋。</p>
“天下五大神剑每一柄都是剑宗的一位返虚者亲手铸造，每一柄都有特别的不可思议神通，连返虚者和同样境界的妖魔都伤过。这柄祖传的金目鲷是专职刺杀的神兵，它初出道的一役家祖把匕首藏在一尾金目鲷里，奉剑宗之令潜入中土皇宫一剑刺杀了违抗宗门旨意的元婴境皇帝，凭此功勋晋升真传弟子。当年家祖穷途末路，匕首剑灵被另一把神剑重创，现在才逐渐觉醒，闻到元婴的气息就现出一幅丑态——其实石碑上的念头哪比得上任平潮当时进入你念想妄境的念头，连一个分身都形成不了。”</p>
慕容芷苦笑了一下，喝一声“破！”</p>
金目鲷触上石碑，石碑念头漾出道道青色光圈抵抗，把慕容芷连连往后震退。</p>
“要我帮忙吗？”我问。</p>
她摇摇头。</p>
我看到光圈在三丈外便不再外漾，一段光弧忽然染上了一层死灰色。死灰色逐渐在光圈上蔓延开来，一圈全部染成死灰，然后消散无痕。光圈被污染的速度越来越快，余下光圈逐次崩解。</p>
“轰”地一声，石碑一震，只余一片清光。</p>
“我现在已经清楚，金目鲷的特别神通是：只要剑主授意，凡被此剑刺中，目标无论活物与死物，都会染上腐败衰亡的诅咒。当它杀伤了足够多的强者，回复往日的神威，返虚者挨上怕也是要天人五衰了。”</p>
慕容芷淡淡道。</p>
“我听志怪书讲剑灵过强，可能会反噬本主。我担心以后这把匕首会对你有什么妨碍。”</p>
“无妨事，它要是到了那种程度，我肯定已经修成了元婴。到时把剑灵抹杀，用我的一个念头分身控制匕首就行了。”</p>
我觑了慕容芷一眼，她虽然这样说，我总觉得还是小心为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