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万森道:“昨夜,丑时二刻,教主遇刺,刺客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武艺卓越,与教主相斗百余招,居然能占上风!我亲率七十二地煞为教主掠阵,两人又斗了七十多招,教主一时不察,露出了小小的一个破绽,这刺客便向破绽打去,我等相救无及,幸得离教主最近的侍从舍命护主,这才使得教主安然无恙,可惜,大义救主的侍从真的丢了性命。这棺材里,正是这名侍从。”他背负双手,悠悠踱步,好像所说之事与他全无关系。
皇甫劲松道:“那刺客竟然能战胜司马老兄,倒真是厉害!”
郭万森道:“岂止如此!那刺客打死侍从后便要逃跑,教主与我合击此人,外加上地煞大阵,居然都困他不住,让他扬长大笑而去!更匪夷所思的是,凭他笑声而断,年纪似乎不逾三十!”鸿蒙教教主司马扬名是宗师榜上排名第十的高人,郭万森是鸿蒙教中的翘楚,地煞大阵创立九年来,一共动用过四次,四次困住的都是极为难惹的魔头。现在,却有人在他们合击下潇洒离去,而且是个年轻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皇甫劲松道:“这般说来,此人武功实在莫测高深,恐怕犹在老夫之上!”
郭万森道:“昨夜刺客走后,教主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也曾说过恐怕皇甫庄主您亦非其敌。”
尹樾道:“那这跟你把棺材抬到我这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郭万森道。
尹樾沉着脸:“有什么关系?”
郭万森转身道:“打开!”他是对身后的四个劲装大汉说的,棺材立刻被打开,郭万森回过身道:“尹局主,皇甫庄主,请看。”
尹樾和皇甫劲松行进棺材,郭万森一把扯开尸身上的寿衣。尸身胸膛处有一只淡淡的青色掌印,竟和六大忠仆尸身上的掌印一摸一样!
皇甫劲松和郭万森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盯着尹樾,显然认定事情跟他脱不了干系,尹樾看看两人的神情,又看看掌印,目光中有迷茫思索之色。
郭万森洋洒一笑,抱拳道:“尹局主,请问这是不是您的长青掌?”
“是长青掌,但绝不会是我打的长青掌印。”尹樾这样为自己开脱,但似乎太牵强了点。
皇甫劲松哼哼鼻笑:“难道天下还有别人会你这长青掌不成?”
尹樾斩钉截铁地道:“有!”
“哦?”皇甫劲松怪笑道:“那你倒说说看,他姓甚名谁?”
尹樾道:“他便是我的师傅,长青道人!”
皇甫劲松又怪笑连连:“长青道人六年前已重病去世,他难道能从坟墓里爬出来杀人?”他到现在火气就没消过。
郭万森道:“尹局主,听说长青道人座下,除您之外,没有其他弟子,对吗?”
尹樾微微低首,叹道:“的确没有。”
皇甫劲松闻言,怒道:“那你还废什么话!”“唰”的一声,拔出长剑,道:“宗师榜上,你名头在我之上,今天我正好试试,到底你我孰强孰弱,出招吧!”
尹樾眉头紧锁,看来这一仗非打不可了,他在叹气声中道:“好,我陪你打!”
“且慢!”叫停的是郭万森,他道:“不会是尹局主,那刺客年纪不到三十,尹局主今年却已四十七岁。”
皇甫劲松道:“任何人都可以控制声带而改变声音,所以凭笑声来判断年纪未必准确。”
郭万森道:“但那绝不是尹局主的声音,这一点我总不会听错吧。”皇甫劲松这才收起了剑,因为他知道郭万森没有必要撒谎。
郭万森问道:“尹局主,长青掌除了你师徒二人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精通吗?”
尹樾道:“这门掌法是我师傅所创,师傅是个道人,没有家室,所以,他只传了我一人。”
郭万森再问:“有无被他人偷学可能?”
尹樾道:“绝无可能。”
郭万森道:“这长青掌法可有文本记录?”
尹樾道:“师傅创这门功夫时需时刻寻其不足加以矫正,故手写过一本。”
郭万森接着问:“那六年前尊师去世,他的长青掌秘笈现在何处?”
尹樾道:“师傅衣食起居都由一道童服侍。”说到此处,目露精光,郭万森几乎与他同时呼道:“道童!”
郭万森道:“那道童多大年纪?”
尹樾道:“那道童是二十一年前,我与五大派围剿魔教时所救,当时他是七岁半,现在,正好二十八岁了。”
皇甫劲松这时道:“不错,当时救那孩子时,我也出了力,只是出手稍晚了一步,以致他被魔教爪牙砍断了手指,我还为此自责了好些天。”
郭万森道:“断指?哪根手指?”
时隔太久,皇甫劲松记不得是那只手了,尹樾道:“右手小指,六年前我探望师傅时,看过他的手。你管他断指……”下面的话他没有问下去,因为他忽然明白了,皇甫劲松也明白了,三个人几乎同时去看七具尸身上的掌印,果然,每一记掌印都只有四指,少的正是小指指印!
皇甫劲松躬身羞愧道:“适才,我对尹兄出言不逊,您一忍再忍,不与我计较,我却不知进退,多番讥讽,特此告罪!”
郭万森圆场道:“皇甫庄主骤失兄弟,报仇心切,难免乱了分寸,胡言乱语,尹局主哪里会放在心上,是吧,尹局主。”后面这句话是面向尹樾说的。
尹樾道:“这个自然,皇甫老弟何须如此,都是误会,快起快起。”皇甫劲松这才起身,口中不住致歉。
郭万森欲调解气氛,道:“那道童右手无小指,这七记掌印亦无小指印;凭笑声而断,刺客年纪不过三十,那道童今年二十八岁;六年前长青掌秘笈传于道童,今日有七人死于长青掌下,依此三条,断定凶手是此道童,二位可有异议?”
当然没有。
郭万森道:“尹局主,请教此道童姓名。”
尹樾道:“苏涯”。
郭万森道:“我们去杀他报仇,尹兄你不会阻拦吧。”
尹樾微微低头,道:“我虽然跟他有些交情,但杀人偿命,我凭什么阻拦?只是见到他时,我还是希望你们先问清楚的好。”
郭万森道:“这个自然,无其他事,我这就告辞了。”分别向尹樾和皇甫劲松行礼。
尹樾还礼:“请!”
皇甫劲松欠身:“请!”郭万森一行人渐渐远去。
皇甫劲松拱手道:“尹局主,在下也不多打扰了,再会!”
尹樾道:“皇甫老弟留步。”
皇甫劲松一奇:“不知尹兄还有何事?”
尹樾不答,摊开右手掌,掌心有六根细如牛毛的绿芒小针。
皇甫劲松惊呼:“落叶针!”
“正是落叶针,”尹樾道,“我发现时也和你一样惊讶。”
皇甫劲松道:“在哪发现的?”
尹樾道:“棺材里的尸身上。”他又解释:“长青掌印太过明显,我一开始竟没发觉,居然还有这落叶针在掌印覆盖之下。应是苏涯把这落叶针夹在指缝间拍入六大忠仆的身体里的。”
皇甫劲松道:“这落叶针是风红影风女侠的独门暗器,苏涯怎么会有?难道他六年前取了长青秘笈后,拜了风红影为师?”
尹樾道:“皇甫老弟难道忘了风红影是什么样的人吗?当年‘一舞倾城’风红影,与‘玉手瑶琴’花残落及‘铁面金萧’叶飘零并称‘舞乐三仙’,这夫妻三人郎才女貌,羡才惊艳,且翩然若仙,断不会做这种残害同道的事,且这三人在当年诛灭魔教后便寄情山水,仙踪难觅,收弟子应无可能。”
皇甫劲松道:“但这落叶针作何解释呢?”
尹樾道:“我一时也想不通,但贵庄的六位忠仆必是死苏涯的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了。至于这尸体,还是早些入土为宜。”棺材放在镖局门前当然是不宜的。
皇甫劲松看着六口棺材,心中黯然,抱拳道:“尹兄说的是,我这便告辞了。”
尹樾拱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