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正背着手在来回踱步。</p>
方唐镜快步上前行礼，“见过老叔。”</p>
王恕摆手道：“贤侄不必多礼，你认出老叔不吃惊？”</p>
方唐镜看出王恕心焦，不由故意轻松地道：</p>
“老师是出了名的天煞孤星，能跟他老人家义气相投的，南京城除了老叔还能有谁。”</p>
“小子嘴甜，帮老叔看看潭里的水到底有多深？”王恕哈哈一笑，心头稍宽。</p>
“这是今日搜到的科举舞弊案证据，你看看。”王恕指着桌上的三本刊物，示意方唐镜自己看。</p>
第一本是《考前时文精选》，第二本是《最新时文精选》，第三本是《秋闱时文荟萃》。</p>
第一二本干干净净，墨香犹在；第三本则是血迹斑斑，又皱又破。</p>
第一第二本除了封面外，里面的内容完全一样，泄露的考题第一篇是“子不如怪力乱神”，第二篇是策论“论江南之纺织”以及后面的第六篇共计三篇文章。</p>
但第三本就完全不同了，这一本泄露的考题可谓是全方位的。</p>
第一篇题目赫然就是“配天”，第三篇则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第四篇则是“自欺如恶恶臭”，第七篇则是“论江南之纺织”，第九篇，第十一篇，第十七篇……</p>
这一本薄薄的本子，里面只有二十道题目，却竟将科考的七道题目全部一网打尽在内，任谁也得目瞪口呆。</p>
方唐镜快速看完，放下刊本，略一沉吟便说道：</p>
“第一，二本刊物乃是故布疑阵，为转移视线而设，真正重要的乃是第三本，小侄大胆推测，有能力全部泄露考题的，乃是本届正主考官。”</p>
“不会是正副主考联手作弊？要知道，出题可是两个人的事，若非事前商定，焉能在考前就将题目泄露出去？”</p>
王恕的分析很有道理，正常人都会如此想，两名主考官分别出题，若不是事前商定好，除非其中一人能未卜先知，否则断不会知道对方会出什么题目的。</p>
方唐镜道：“理论上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小侄知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人心甘情愿，且不知不觉地做到，本人想要对方出什么题就出什么题。”</p>
除非是妖法，否则王恕断然是不信的，于是方唐镜便叫人拿来四书，当场实验。</p>
方唐镜的理论是有依据的，六度分隔理论告诉我们，“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p>
推而广之运用到决定考题这方面来，也就最多六个步骤，便可以让人不知不觉中按照你指定好的句子出题。</p>
第一步，方唐镜将四本书背面朝上，对王恕说道：“老叔，四本书全部背面朝上，您老任选一本出题，这样很公平吧？”</p>
这样当然很公平，王恕不需多想，随手取过其中一本，翻过来一看，乃是《大学》。</p>
第二步，方唐镜又对王恕说：“老叔，按考场规矩，正副考官出题时，是不是其中一人负责翻书，另一人出题。然后下一题的时候这次序就反过来？依此类推？”</p>
“没错，如此方显公平，能最大程度避免考生押题，以及事先泄题的可能。”</p>
方唐镜接过《大学》这本书，随手一翻，然后倒扣在书桌上道：“好了，老叔请自看。”</p>
王恕拿过方唐镜翻开的书页一看，顿时双目大睁，不敢相信！</p>
翻开的，正是《大学》第二章，也就是考题“自欺如恶恶臭”所在页面。</p>
他亲眼看到方唐镜只一翻而已，这就翻到了想要的页面？</p>
这是如何做到的？</p>
“老叔，这真不难，无非眼准手准而已，老叔独不记得《卖油翁》此文乎？无他，唯手熟耳。”方唐镜信心满满地补充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