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朝奉道：“汝言此老骗银，可有证据？”</p>
朝奉道：“我店所铸银两皆非十足，差了五厘方足十两足，大人一秤便知。”</p>
众人更加鄙视，这锭典典当铺真是十足十奸商，连银子也做手脚。</p>
别小看每锭银子只扣了五厘，积少成多，也是相当可观的数目。</p>
当然，这也是典当这一行的常态，决不会兑换十足十的银子与客户。</p>
这锭典当铺每十两里克扣五厘，倒也符合行规，不算特别黑心。</p>
林大人命人取来秤银的戥子。</p>
先从当铺里取了一锭银子一称，果然与朝奉所言相当，差九厘才够十两足银。</p>
然后拿那两截断银一称，十一两十三钱。</p>
再将老者的银锭及碎银拢起来一称，不多不少，恰好是十两整。</p>
“哗”的一声，众人大哗，数目不对，老者的银子明显不是当铺里的银锭。</p>
朝奉亦是茫然，难道铸银子的时候良心突然发现，给了十足十的不成？</p>
林大人点头，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开始宣读判词道：</p>
“很明显，这十两银子不多不少，正是王老实儿子寄给他的；</p>
而这锭假银，实是典当行平时欺瞒客商为恶之物。</p>
现本官判决如下，王老实领回十两白两；</p>
典当行朝奉欺瞒客商，强索财物，违背公秩良俗，假银没收，重责十棍，以儆效尤！”</p>
那朝奉猛然呆住，大叫“大人，错了，你错了，我冤枉啊！”</p>
林大人淡淡地道：“屡教不改，加责十棍！”</p>
朝奉顿时哭了，喊道：</p>
“大人，五城兵马司的谢大人乃是我家东主的表连襟，打狗还要看主人啊！”</p>
林大人微笑道：“威胁朝廷命官，加责十棍！”</p>
那朝奉还要再喊什么，已经被军士叉在地上扒了衣服，噼噼啪啪大棍已直接抡下去。</p>
“啊……”朝奉鬼哭狼嚎，再也无力说些什么有的没的。</p>
“多谢青天大老爷，大老爷公侯万代！”王老实感激涕零。</p>
“林大人公侯万代”众人十分信服，纷纷高喊。</p>
“各位父老，散了吧，散了……”</p>
行刑完毕，没什么热闹好看，人们渐渐散去。</p>
五城兵马司的人开始四处巡逻。</p>
林大人跟在后面，拿着个本子在记着什么，应该是刚才的案子罢。</p>
很快，当铺门口就只剩下方唐镜一人。</p>
“在下江南举子方唐镜，见过林大人。”方唐镜快步走到林大人跟前，深施一礼。</p>
“江南举子？”林大人吃了一惊，听说南京才刚刚考完，据说连礼部也才得到那边发过来的“乡试录”。</p>
这举子此时就到了京城备考，如此向学心切，实是少见。</p>
“方相公怕是赴考的第一人了吧，可敬可佩。”比邸报还要快，不服不行。</p>
大部份人都会过了年再赴京赶考的，当然，年前便赴京的也不少，但至少要在家里盘恒一段时间，处理家务，才能赴京。</p>
所谓金举人银进士不是没有道理的。</p>
举人之所以让人疯狂，就在于一旦中了举人，就有了官员的基本特权——不纳赋税。</p>
于是便会有无数人将田产户口托名于其下，相当于借名逃税。</p>
每年只需要交比原先少得多的钱粮给举人老爷，谁会不愿意。</p>
于是举人往往会一夜之间多出数百上千的田产，从赤贫一跃而成巨富的数不胜数。</p>
即便不屑为之，成为举人也需在家乡还愿祭祖之类的人情往来，没有一月半月是应酬不完的。</p>
象方唐镜这样比邸报还快的，确实是少得不得了，只有真正的书呆子才会这样。</p>
方唐镜苦笑，你当我愿意么，若是正常情况，此时自己只怕天天醉生梦死中吧？</p>
“大人谬赞了，学生对大人先前的决疑佩服不已，既惩罚了奸商，又放了长线钩上大鱼，学生愿随大人一同缉拿真正的老千。”</p>
方唐镜这是相当委婉的说法，意思是说林大人你的判决错了，真正的骗子不是朝奉，而是那面相憨厚老实的王老实。</p>
林大人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顿时大吃一惊，自己判错了么？</p>
证据确凿，事实俱在，哪里错了？错在哪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