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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乌犴重骑(1 / 2)

参辰抉 南城北隅 更新时间 2022-03-01

 一碧千里的乌犴草原上。

卯时的阳光照在这五万大军的铁甲与刀枪上,远远看去,那亮晃晃的光似是鱼鳞一般铺在翠色的草地上。

军中斥候散落在大军千步之内,以便随时联系。

靖州军队已经深入草原,斥候奔向四面八方,至今还没遭遇到乌犴的骑兵。

“到哪了?”靖王望着四周,挥了挥马鞭问道。

罗戎从马侧的挂囊里取出地图,一番查看后答道:“刚过平阳马场。”

“走了这么远也没见到一个乌犴骑兵的影子。”靖王皱了皱眉,这让他有些不安:“斥候的消息哪?”

“一切正常。”

“正常……”靖王反复地揣摩着这两个字:“这么安静的……正常?”头顶之上,艳阳高照,无际的苍穹之中不见一片浮云。

“走了这么久都没遇到人,是有些不对劲?”罗戎握紧了缰绳,胯下战马一阵喘息。

“快看!前面的丘陵上。”两人身侧的一个靖州骑兵大声地吼道,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慌张。

远处丘陵的边缘,突兀的顶起一个小黑点,之后这个黑点飞快地向着靖州军队靠近。

“小心。”罗戎一声令下。军队中的先锋骑兵“刷”的一下横起了长枪,战马前蹄刨地,似乎也在等待着冲锋。

远处的一骑渐渐临近,眼力好的人远远地看清了来者。

来者一身玄色甲胄,胸甲上还刻着一道灰色虎纹。

这是靖州兵的装束。

“是我们的人。”他示意身边的战友可以稍稍放松些许。

众人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可是片刻后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清脆的马蹄声愈加响亮,当它清楚地来到众人面前时,他们的瞳孔猛然放大。

马匹之上的骑士虽然穿着靖州军队的盔甲但那身体却是拼接着的,只见一根粗糙的木棍竖插进身体里,代替了脖颈连接着头颅和余下的躯体。

这外边的铠甲就成了棺材。

胯下的黑马喘着粗气,那马匹两侧挂囊的位置此时替换成了几串滴血的头颅。滴滴嫣红溅在了碧绿色的草地上。

乌犴的王向来残暴,由此可见。

“全部是我们的斥候。”罗戎惊道。他看了一眼那一串被割下的头颅,一张张脸上还带着不久前的惊恐。

靖王怒目圆睁,那匹马带来的血腥味一再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猛地抽出腰上的龙纹刀。“畜生。”那刀侧雕刻的金色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代表着持刀者高贵的身份。

此为龙纹金刀,王朝之内,唯有皇子可配。

“北方蛮子,欺我太甚。众人听……”靖王正欲下令,突然他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阵可怕的声音。

“呜……”号角声响起,那声音空洞庄重,像是来自群山深处的低语。就这么一声,让五万靖州骑兵顿时大惊失色。

久经沙场的老兵知道,这是乌犴进攻的号角声。

角声未息。靖州军中的大小将领们疯狂地慌张起来,他们急切地高喊道:“布防,布防……”那嘹亮的喊叫声响彻天地。

密集的人群像一道墙,挡住了视野,他们身后的人看不清,但是已听到了草原上似有惊雷滚滚之声。

“哪里传来的号角?”靖王略带一丝慌张地问道。战争随着那一声号角已然开始了,而他是军队的领袖,他的抉择会影响这五万人的生死。

“身后。”罗戎严肃道,连忙调转了马头。

“报,我军后方遭遇乌犴骑兵,目测敌人数量大约一万。”一个飞驰而来的令兵匆匆汇报道。

“一万人就敢冲我五万大军的阵?”靖王怒道:“球的,往回杀。”他一拍马鞭,前军大部便调转回头。

此次出塞,靖王所带领的是萧屿麾下的军队,而自己的亲军则和萧屿一同留在了余阳城内以作支援。所以,这支队伍里自然也包括宇文简和萧宇明二人。

他们此时就跟在军队后方。

凄厉的号角声穿插在他每一次呼吸的间隙之中。身处在后军的宇文简能听到最清晰的号角声,他听着远处那如同奔雷一样的声音正在飞快地临近。

“到我身后。”萧宇明策马上前把宇文简护在身后。“跟着我,千万别乱跑。”他一再嘱咐道。

呼喊声和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后军的将领在仓促着下令,可这一切都有些为时已晚。他们片刻也不能阻止乌犴骑兵深入靖州军阵之中。

苍穹之下,靖州的骑兵身着黑甲,如同一块黑色的布匹铺盖在翠绿的草原之上,而乌犴骑兵如同数把棕色的匕首从不同方向将其缓缓地割开,在那布匹分开的地方晕染出了一片一片的嫣红。

战马飞驰,铁器相击,大旗轰然倒塌。一切都在混乱着。

“呜呜……”那如同哽咽一般的号角声突然在宇文简百步之内响起。

“完了,完了,全乱套了。”身边不远处一个千夫长绝望道,他双眼之上布满了血丝。在其犹豫之时,都有数条靖州军的人命丧失在了乌犴的刀刃之下。

生命就被如此匆匆的收割走了,如同草原上不值一文的野草。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重甲的乌犴骑兵轻松地将这个千夫长打翻马下,接着,另一个紧随其后的乌犴兵又抡起长斧从下向上地狠劈出去。

锋利的斧刃不带一丝犹豫地迎上了那落马千夫长惊恐的脸庞。

头盔被击飞上了天,里面还滚动着半个带着碎骨的肉球。鲜血划出一道弧线。那一半头颅之下的躯体则顺势软软地瘫倒在地,它包裹着铁甲又被乌犴的马蹄跺成了一摊肉泥。

身着棕色甲胄的乌犴骑兵回头看着这一幕,他们正为彼此默契的配合放声大笑。

“畜生。”萧宇明双眉竖起,怒不可遏,遂提枪一挥,大吼道:“不怕死的靖州男儿跟我拦住他们。”话落,他便策马上前,同样的几个怒发冲冠的人跟在他的身后。

被打得如此狼狈,这可不是靖州人的风格。

棕色的河流一下子撞上了黑色的长堤,黑甲的骑兵开始慢慢蚕食着乌犴骑阵的边缘。敌人冲锋的势头算是拦了下来,接着,两方陷入了混乱的厮杀。

惨叫和嘶吼夹杂在一起,战马凄厉的嘶鸣穿插在它们的其中,马蹄溅起的污泥粘在每个人的身上,兵器的寒光闪烁在人与人之间的视野里。除了用兵器击打,摔落下马的人还会抱在一起撕咬,人性本善,此时他们却凶残地如同一条啃食的恶狗。

在甲胄的缝隙之间,刀枪找到了进去的路,带出来的则是刺眼的鲜红。

突然,一个杀红眼的乌犴兵冲着宇文简袭来。这是他不经意间寻找到的目标。

宇文简便提枪硬上。几个回合的交锋后,两人不分胜负。

这时一个经过的靖州兵从身后将这乌犴骑兵一枪挑下战马,然后另一个路过的靖州兵又一枪刺出,结果了这马下的敌人。宇文简刚要向他们道声谢,“当”地一声,突觉脑后传来一阵剧痛。

不知从何而来的乌犴骑兵用斧背击打在他的头盔上,宇文简随即眩晕落马,不过幸好有头盔护着,不然那脑袋就和打烂的西瓜差不多了。他胯下的那匹马摔倒在地上,马头之上穿过去了半杆长枪。

宇文简挣扎着站起身。一只手突然出现。

“没事吧。”刚才的那个靖州骑兵正站在他身前,那人伸出一只手准备将他拉上马。

宇文简迷迷糊糊道:“是你……”,他凭借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看清了这人的脸。他正是不久前的夜晚在余阳城城墙上遇到的男人。

宇文简就这样被拉上了马背,他坐在男人身后,渐渐晕了过去,耳边最后听到的依旧是人们的厮杀声。

男人纵马狂奔,他的两侧跟着十余骑面有惊慌之色的靖州兵。他们同样疲惫,但依旧是不得不支撑着,那一双双血红的眸子警戒着四周。

“千夫长哪?”一个靖州骑兵问道。

“我刚才看到他的脑瓜子正在地上滚着哪?”男人答道。

“诶……”

“现在你成最大的了,你说,怎么办?”男人问道。

这位骑兵是后军之中的一位百夫长,他眉头皱了片刻,缓缓道:“先撤,这里已经乱得跟锅粥似的了。”

草原之上在沸腾着,而头顶的苍穹则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和空旷。除了一个高悬的太阳,就剩下几只盘旋的飞鹰,没有片朵浮云。

马匹上有些颠簸,晃着晃着就醒了。

“这是哪?”宇文简清醒过来仍旧迷迷糊糊。

“我们还在草原上。”边平说道,他正是把宇文简拉上马的男人。

“我们怎么跑了?”宇文简看了看四周广阔的草原,惊觉道。

“乌犴冲来了好几支骑兵,把军阵直接冲散了,双方骑兵混在一起,找不着军旗也找不着主将,有人退有人进,我们就只能往出跑了。”

“你们当逃兵。”宇文简愤怒道。

“不,这叫迂回作战。”百夫长连忙解释道。

“行了。”坐在宇文简身前的边平塞给他一块干硬的大饼。“吃吧,看你连粮食袋都丢了,我这里还有点,先垫吧垫吧。”

宇文简犹豫了一下便接过了大饼,咬了几口又扭头看向身后。

十来个疲惫不堪的靖州骑兵跟在身后,他们神色失落,脸上混杂着泥浆和鲜血。这些人满脑子想的也就只是活命罢了。

不知不觉,宇文简口中咀嚼成泥的大饼竟有些难以下咽。

北风萧萧,似乎已经入秋了。

平阳马场旁的一座孤城内。靖州军队已经撤了进去,骑兵和战马正在休整。城外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见不着一个人影,乌犴的骑兵来去匆匆,他们不会围城。

城主府内。

“这是双纹王的实力?”靖王一掌拍桌质问道。他双眉微竖,看样子是在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真正的爆发。“他们竟然还带着重骑,那数量至少有小五千人。”

木桌前,罗戎低头,沉默不语。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许久后,靖王镇定下来,他仍旧带有一丝怒意地问道。

“正在清点,我个人预计……”罗戎有些担忧。毕竟遭遇的是偷袭,而且来的还是重骑。

“直说。”靖王不耐烦道。他转了转马鞭,心中略有一丝不安。

“我军损失大约七千骑左右。”

“七千……至少……”靖王不甘地闭上了眼,手中的马鞭被狠狠地攥出了声。“牧马场内的马匹哪?”

“都在。一匹未丢。”

“呼。”靖王舒展了些许紧皱的眉头,总算有一个消息是他想听到的。“乌犴的军队哪?”

“已经撤了,他们没有围城。”

“这群畜生,一次偷袭损我七千兵马。”靖王怒道。

“我们已经点燃了狼烟,余阳城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罗戎接着道。

“好。”靖王点点头,他有些关切地问道:“对了,萧屿的儿子哪?我记得名字是叫,萧……萧宇明是吧?他现在何处?”

“是,他人还在。目前正在中军休整。”

靖王背过身去,转了转手中的马鞭,低头思忖片刻道:“我们先撤,去和萧屿的军队汇合,把马匹先送回余阳城去。”

“是。”

草原中的某处地方,宇文简一行人正在策马狂奔,向南而行。马腿边溅起泥渣,马蹄声充斥满耳。

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悄悄凸起了三个不宜察觉的小黑点。

“想不到这里也有几个离群的绵羊啊?”

有三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宇文简一行人。

“才十来个人,杀吗?”这些人嗓音皆是浑厚,听起来如同草原上牛群的阵阵低哞。

“杀,凭什么不杀。”三人中为首的一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随即挥了挥马刀:“我们宰了这几只绵羊。”

三骑冲锋而去,如同三匹狂奔的饿狼。

这三人是重装的乌犴骑兵。他们人手一把长斧,马匹两侧的挂囊内分别放着铁质盾牌和几把马刀。每人的身后还背着长弓和箭囊。这样的装备和人一齐放在马匹上并且还能保持着很高的机动性。而反观靖州骑兵这面,装备则是有些寒碜。每人手中不是一杆长枪就是一把长刀,几个善射的身后还配着长弓,除此之外,再多一件都会极大的影响他们战马的机动性。可见草原上喂养出的马匹质量是多么的高,所以靖州宁可开战也要在城墙外的草原上牧马。

追逐的身影渐渐靠近。

“有三个。重骑。”队伍里一人慌张道。他的嗓音已然有些沙哑。

“打的话,没把握赢啊。”一人接着道。

“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汇集到队伍里官职最大的那位百夫长身上。

此时百夫长的额头上渗出滴滴汗水,一双漆黑的眸子布满了血丝。纵马狂奔时带起的风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凉爽,这十几条人命正压在胸口。他眼睛一闭:“球的,跟他们拼了,掉头。”

一声令下,众人便执行起来。

“吁……”这十余人的靖州骑兵随后调转了方向,冲着前面身穿棕色甲胄的乌犴骑兵纵马冲去。

乌犴骑兵中最左侧的一人见着这一幕,嘲笑道:“呵呵,乌尔赤,你看,羊群疯了。”

“疯了才好啊。”另一人接过话道:“疯了的绵羊杀起来才过瘾。”他坐在马背上,倒提长斧,斧刃上的寒光划出了一条线。

“这么多的人头,看来能换不少粮食了。”乌尔赤兴奋地舔着干裂的嘴唇,它似乎是需要鲜血的滋润。

他们互相对视着。

双方之间此时相距百步有余。

“放。”百夫长一声令下,身旁便有几只羽箭爆射而出。

“叮,叮……”只见乌犴骑兵随意地扬起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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