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得还是太美好了。</p>
接下来的拍摄虽然从进度上看算得上顺利, 但拍摄的过程真的折腾得人想要崩溃。</p>
路翰林在这段时间的拍摄里充分向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做国内顶尖大导，他对整部电影最高潮的一段打戏提出了高到令人发指的要求，做得到就做, 做不到就磨着做, 不接受建议, 不接受退而求其次，总之就是要按照他的要求, 做到十全十美。</p>
众人深深地怀疑，如果不是剧组里有三个武指，这堪比登天的要求，就算让他们死，他们也搞不出成品来。</p>
谢明睿有听到剧组人员夹杂着庆幸的感慨, 听到的时候他在想，如果不是剧组里有三个武指, 每一个拎出去都可以独当一面, 路翰林再怎么变态，也不会提出根本实现不了的要求。</p>
不过考虑到他们都是谢平戈的同事，对他家平戈也还算照顾, 所以他很体贴地没有戳穿真相，维护了他们微小的快乐。</p>
因为任务太重, 三个风格各异的“武指”到底还是合作了：穆巡确定框架, 谢平戈确定动作，章毅惟调整细节。</p>
路翰林看着他们合作出来的成品，神色里满是赞许：“这是多么完美的艺术！这是多么梦幻的三人组合！”</p>
然而除了章毅惟，另外两个人并不想认下“梦幻的三人组合”这个称号。</p>
他们只是合作，合作以外的时间，依然没有其他的沟通。</p>
不过因为有谢明睿在, 谢平戈也没怎么给穆巡冷脸，只是用对待其他工作人员的态度对待他。</p>
谢明睿被他“铁面无私”的样子逗乐了，一边乐一边给谢平戈上唇妆。</p>
谢平戈对其他人才没有兴趣，他知道谢明睿找化妆师学了好几天，就为了帮自己上一次唇妆，因此对方靠近的时候，他特别认真地睁大眼睛看他。</p>
谢明睿淡定地用另一只手挡住，不让那扑扇的眼睛干扰自己的心神。</p>
他专心致志地给谢平戈上完唇妆，上完才放下手，低声说道：“别闹。”</p>
如果是以前的谢平戈，恐怕根本反应不过来对方的“别闹”是什么意思，可现在的他不同。</p>
他不仅能反应过来，甚至没有别开脸，反而故意握住谢明睿的手腕，眼睛比刚才更亮了：“别闹什么？”</p>
谢明睿看着他带笑的眉眼，也跟着笑了起来。</p>
他往前一步，盯着对方的眼睛，而后一点点靠近，在谢平戈以为他会亲吻上自己的眼睛的时候，直接擦了过去，并没有碰到。</p>
“平戈，”擦脸而过的谢明睿附在他耳边，极轻又极清晰地喊了他的名字，“你确定要在这方面挑衅我？”</p>
谢明睿的话如果只看意思的话是威胁，可配上他没有一丝怒气反而带了点缱绻的声音，瞬间把谢平戈的心跳撩快了。</p>
他直接别开了脸，以免谢明睿看到自己有些发红的脸，不曾想这个动作直接把他发红的耳根暴露在了谢明睿面前。</p>
不过谢明睿并没有拆穿他，他欣赏了一会心上人脸红的模样，非常给面子地顺着他的意回归了正题：“走吧，今天的戏拍完，你就正式杀青了。”</p>
白衣人和两位准备弑神的年轻人之间的战斗并不血腥，反而有种秋风落叶的萧瑟的美感。</p>
已经能和白衣人一战的两人没有再重伤，他们的脸上有伤，唇角有血，但也仅此而已。</p>
白衣人的手臂上也有伤，不过他的伤口上并没有血。</p>
法力的消耗让他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身形也有些不稳。</p>
可他依然笔挺地站立着，像神山、像庙宇，不管风吹雨打，依然矗立在这世间。</p>
他这模样让两人有片刻的恍惚。</p>
他们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说隔壁小国因为地动海溢伤亡惨重的时候。那时他们正在庆祝丰收，完全无法想象邻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p>
“神不庇佑他们吗？”他们不解地问道。</p>
“神庇佑不了所有人。”这是长辈的回答。</p>
他们其实完全可以接受神庇佑不了他们，但他们不能接受神把这人世当成随时可以焚毁的茅草堆。</p>
“你变了，你已经不再是神了。”年轻人喃喃自语，把心底的那丝恍惚压了下去。</p>
他手执长剑，直冲上前，将剑刺入了白衣人的心脏。</p>
曾经流光溢彩的法器在贯穿白衣人心脏的那刻散去了所有的光，而后一点点碎成粉末。</p>
白衣人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不远处另一个人一眼，一点一点化成了光。</p>
而后，天上突然下起了雪。</p>
看到这场雪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路翰林的“卡”也卡在喉咙里没有喊出来。</p>
雪落在白衣人的衣上，发上，仿佛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p>
白衣人仰头看了天空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后彻彻底底化成了光。</p>
“卡！”路翰林终于喊了一声。</p>
拍摄现场没有特效，但能待在这个剧组的，绝大部分都是业务能力出类拔萃的人，对他们来说，在脑内自动补足特效并不是什么难事。</p>
所以他们一度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直到路翰林喊“卡”，他们那口气才舒出来。</p>
这场雪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剧本里也没有描写这一场雪，可偏偏就在那一刻，就在剧情走到白衣人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天上却突然下起了雪，谁能不说这是命运。</p>
梁烽捂住胸口，扭头去看吴望山，后者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p>
他们总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被从他们的心脏里抽离了，让他们感觉整个人都空落落的。</p>
“我感觉不太对劲，”梁烽走到对方身边，小声嘀咕着，“好像杀错人的那种感觉。”</p>
吴望山也点了点头：“还是那种知道真相后会抱憾终身的感觉。”</p>
两个人说完，不约而同地跑到了路翰林身边，找他要接下来的剧本。</p>
然而路翰林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是在看刚才拍下来的镜头。</p>
这其实是这一幕戏的第一次拍摄，按理来说应该多拍几遍，可这次拍摄得太完美了，尤其最后那场小雪，简直神来之笔。</p>
这让他来回踱步，完全顾不上两人，于是两人只能心碎地走了。</p>
他们想再去问谢平戈能不能剧透，结果谢平戈依然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那一幕走出来。</p>
天空中飘下的雪继续落在他的发上，晕染出了一片孤寂落寞的氛围，让人不敢靠近、也不舍得靠近。</p>
也是在这个时候，谢明睿走上了前。</p>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谢平戈的身边，听到脚步声的后者回过头，眼睛里有水光在闪。</p>
“我好想你啊，殿下。”谢平戈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感觉有些脆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