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君王焚香祭双姝（下）</p>
朱载垕将手里那杯酒洒在了草地上。</p>
突然起了一阵风，墓地周围的苍松翠柏摇摆起来，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天空也突然阴暗起来，像是被那袅袅的轻烟所充实，又是像真的带回了韩文姬和罗移清的魂魄。在苍松翠柏间，朱载垕仿佛看到他所祭奠的三个人，从远处漂移而来。他们的脸，清晰可见。韩文熙的怨恨，韩文姬的仇恨，罗移清——不，罗移清的脸不大清晰，她仿佛模糊地从画中走出来了，站在他面前，眸子里有深深的幽怨和深刻的遗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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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一道圣旨逼死了你，对不起。”</p>
韩文姬仇恨的眸子忽然叠印在罗移清幽恨的眼睛上，朱载垕惊悸地后退着，惨然道：“文姬——”</p>
韩文姬的影子猝然远去，半空里留下她愤恨的声音：“朱载垕，我恨你！”</p>
朱载垕往前跑了几步，仿佛想抓住韩文姬的影子，但韩文熙怨恨的眼睛又出现了，而且在极度地扩大，压迫向他的心脏。朱载垕跌坐在地上，想喊他的名字，却喉咙发干，喊不出来。</p>
“朱载垕，你害死了我们姐弟和兰儿，这一辈子，我们冤死的魂魄都会纠缠着你。韩家所有的亡灵，都会纠缠着你——”韩文熙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空旷，越来越在天地间回荡，像一道符咒，贴在了他心上。</p>
朱载垕再次张开眼睛时，又看到了罗移清画中的情景。她那么纯洁，那么高贵，那么可爱，但她身后的美景，却在变暗，变暗，小小的花草变成了巨大的古树，成了恐怖的黑色森林，直到将她整个人吞没。</p>
朱载垕气喘地坐在草地上，很久很久，直到几个随从来搀扶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心在问：“难道一切都是我错了吗？”</p>
黄昏的时候，朱载垕出现在皇陵附近高高的山头上，阴暗的天空没有夕阳，只有轰隆的雷声在天空里滚来滚去。皇陵的入口处，工匠们忙忙碌碌着，守卫的士兵一动不动，像铸就的石像。因为隔得远，那些人的影子显得很小。</p>
朱载垕喃喃地说道：“父皇，原谅儿子不能完成您的遗愿了，兰儿不属于您，不属于我，她根本就不属于皇家。她只是一朵开在旷野的兰花，只能接受天地雨露的滋润才能生长，绽放，一旦用皇宫这个大花盆把她养起来，她就会枯萎，凋落。父皇，您好好地去吧。”</p>
朱载垕仿佛完成了最大的心愿似的，说完这番话后，感到心情轻松很多。几个月来，压抑在心头的这个秘密，把他折磨得寝食难安。现在，还是以死亡的方式结束了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