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同样是尸骸遍地,地面支离破碎,血腥味扑鼻而来,楚向正好看到高大的战将跪伏于老夫妇面前,老妇人已经闭上了眼,胸口一个焦黑的手印,不知是何人所留,老头一条手臂肩膀已经碎裂,勉力抬手摸了下战将粗糙的脸颊,手臂陡然垂落,也闭上了双眼。
战将跪伏于地,久久没有起来。
空气中有悲伤在弥漫,许久,战将抱起老夫妇两人,纵身跃上马,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朝霞中。
“那是他的爷爷和奶奶。”刘伯庸忽然轻声道,清冷的声音有了些许柔和。
楚向愕然,看着战马消失的方向,忽然有种难受的感觉,干涩的眼睛湿润了。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精忠报国之人。
扶着两个老人的时候楚向就知道,他们活不了多久了,风烛残年,生命之火已经到了尽头,只要他们一出手,收敛的剩余精气耗尽,无论敌人死不死,他们都要死了。
明知道自己会死,还依然前来,很少人有这样的勇气,这需要大毅力大智慧。很多事情,说是一回事,好像很简单,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事,他们本来不必做的,有很多年轻人可以做,他们可以安享晚年,坐等他的孙子凯旋,但是他们做了一个充满勇气与热血的选择,一个让年轻人都汗颜的选择,马革裹尸。
自古英雄豪杰辈出,然而沽名钓誉者不少,他们是真正可以称为英雄的人。
窦永华没死,面色苍白,没了一条手臂,已经自己用布包裹住伤口,见到楚向,难掩激动神色:“老大。”
楚向点点头,在烧烤档遍地的尸体中找到燕无回,燕无回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所幸没有破坏心脏和脑袋,还有些许微弱的脉搏,以燕无回的魔身,这些不过是小伤。
“带他回去。”将燕无回交给窦永华,楚向轻轻拍了拍窦永华的肩膀。
“嗯。”窦永华点头。
狼人已死,胸口被长枪捅穿,浑身的长毛失去光泽,好像一头肮脏的野狼一样,不复威风模样。醉汉也死了,致命伤是脖子一剑,切开了差不多半个脖子,死不瞑目。
老夫妇两人旁边死了三人,一名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一名有一缕山羊胡子的瘦小老者,一名略有富态的中年人。中山装男子被一击毙命,浑身血管爆裂,鲜血全被震出体外,瘦小老者一条手臂几乎粉碎,整个肩膀被劲力波及碎裂,死后还一脸的不可置信神情,富态中年被一拳打碎脑袋,手掌有焦痕,显然是她杀了老妇人。
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楚向默然无语,从三人身上的情况他可以推测出当时战况。中山装中年被一击毙命,没有出手的机会,瘦小的山羊胡子老头和对手硬接了一掌,大概没想到对手任由劲力入侵,只顾奋力将剩余雄劲灌入他体内,两人手臂尽碎,五脏六腑破裂,同归于尽。富态中年一掌轰在老妇人身上,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闪避,同时出手一拳打死他,两人也是同归于尽。
我本不惜命,何惧与敌同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失,随后雄伟的格萨尔宫上面也响起了低沉的诵经声。
“此战过后,短时间内对方难以再次组织力量,你也回去吧。”刘伯庸对楚向道。
楚向本来想进去格萨尔宫看看的,刘伯庸这么说,显然是不准备让楚向进去,只能压下心头的疑问。
刘伯庸知道的显然比他多,毕竟刘伯庸挂着一个少将的军衔,又恰好出现在这里,其中必定有些楚向不知道的联系。楚向好奇,但他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这种升斗小民能知道的。
此处的事情虽然已经完结,但是他的事情有没有完结呢,楚向看了刘伯庸一眼,欲言又止。
刘伯庸道:“放心吧,此战过后,有他为你说话,不用再担心赶驴上架。”
刘伯庸的聪慧出乎楚向的预料,他只是犹豫了下,刘伯庸就猜出了他想说的事,如此聪慧之人,若是专心剑道,那会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谢谢!”楚向道。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萨尔河静静的流淌,浓重的血腥味对城郊的美景没有丝毫影响,楚向慢慢的走着,不时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温暖的阳光。阳光,多么难得的东西,在过去的两年,楚向一直不知道原来这么简单就能享受到。
冰凉的冰雪融水浸透全身,楚向躺在水面上,手轻轻的划着,沿着河流往上游而去。数十公里的漂流,终于让热血的心冷下来,不再有冲动的妄想。
人冷静的时候思维总是分外清晰,这场战争显然并不是楚向所看见的这么简单,为什么军方只安排了刚好能和对方匹敌的力量,而不是召集碾压级的力量将对方绞杀,楚向知道自己只是这场战争中的一粒棋子,但是他不想做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棋子。
荒城荒山荒路不见人影,享受着朝阳的温暖,踯躅前行,没多远,前面有大兵设卡拦道,枪炮林立,见楚向走近,空气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战士的枪口全部对准楚向。
“站住。”楚向离关卡二十米的时候,一名大兵喊道。
楚向站住。
“姓名?”
“楚向,西楚霸王的楚,一路向西的向。”楚向道,脸上肌肉蠕动,变回原本的面容,不愿就此生事。
片刻,忽然有人大喊:“敬礼。”
关卡处三十八名战士全部面对楚向,立正敬礼。
楚向一愣,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这样的待遇让他料想不到。
打量着前面三十八个挺直的身躯,楚向神色变得有些低沉,他想到了年老的夫妇,他们是真正的战士,战士最好的结局是马革裹尸,也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结局,这些年轻的生命呢,他们是否也将马革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