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儿?”我虚弱地问。
“在船舱里。你落水后,二殿下调集了附近能调集的船只沿江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许多下水的军士都不见了踪影,现在还在寻找他们呢!”
“二殿下呢?”我继续问。
“他在甲板上,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刘铭,你醒了!”正说着,刘天佑已经迈进了船舱。
“殿下,不如就此送我过江吧。”我说。
面前两人皆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我第一句话竟是要求过江。
“先生,两次过江都遭逢大难,怕是天意难违啊。”刘天佑想了想说。
“天意难违……”我沉吟了一下,接着道,“现在已是顺风顺水,过江不过转眼之间,若此次还是不能,我便信了这天意难违。”
“这……”刘天佑有些犹豫。
我一鼓作气道:“两次遇险,铭心中已有分寸,若这次还不得过,铭自会认了这天意,留在武陵为殿下出一份力。不过殿下也莫要想法子欺我,当知道由天定,得失皆是福祸。纵使我一时留在你身边,也不一定能有机会为你出谋划策,到时候岂不是白白浪费你的一番深情厚谊。”
刘天佑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天佑定不会欺你。”
刘天佑出去不就,就听见船身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应该是开始转向了。
我有些不放心,让秦铠拿了套外衣,便出了船舱。
漆黑一片的江面上,除了星月,就是两岸的灯火了。那些都是用来指示江道的岸灯。
根据星象,我大概知道我们正在向东北行进,且离北岸越来越近。
然而,正当我要松一口气,想着总算要踏上北岸的时候,船身猛地一震,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
“怎么回事?”有人大喊着问。
“不知道,天天黑,什么都看不到。”一个人回答道。
我心中大感不妙,莫非真是天意?
“我们在后退!”有人喊。
“先生,不好了,我们撞上了鱼群,它们正在把我们往回推。”刘天佑急匆匆地跑过来对我说。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初步肯定了他不像是在骗我之后,我又朝船舷外看了看,桨叶的确是向前划的没错。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想不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留在武陵?
我走回船舱,关上了门,把他们都隔在了外面,任他们怎么叫喊都不去理会,只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一切以及接下来可能的一切。
我仍住在刘天佑府内,他还把秦铠安排给我做了侍卫。我放好衣物后,给辽东写了封信,告知他们我暂留武陵,居刘天佑府中,请他们放心。
“秦铠,你过来。”我招呼守在房外的秦铠。
“怎么了,先生?”秦铠按剑走了进来,颇有一番侍卫模样。
“我不过算是一个宾客,你用不着这么正经。没事的话就别站在门外了,我在这里又没有仇家,不会有人费劲儿害我的。进来说说话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床上的包裹,里面是一套锦衣。
“你把这个换上试试。”我说着,把衣服递给了他。
“先生,这……”秦铠有些犹豫。
“换上!”我故意命令道。
秦铠听我语气坚决,只好解开衣服,把锦衣换在身上。
衣服上虽没有什么华美图案,但简朴的样式反倒很衬秦铠淡然的面貌。正是:银服朴朴,皎皎少年。
“先生……”看我有些发呆,秦铠小声喊道。
“啊,觉得怎么样?喜欢吗?”我从脑海浮现的文字描写中脱出,忙问道。
“……喜欢,只是……”他犹豫着慢吞吞地说。
“喜欢就好。”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不过是担心他这样的平民不配穿这样的衣服。
“当初你在破庙时可没有这么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啊!”见他仍面露难色,我接着打趣道。“先生,可这不合规制,万一被抓住,我担心连累先生……”他皱着眉说。
“放心。不管怎样,这是我今天给你的礼物,你愿穿便穿,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可以吧?”我解释道。
秦铠点了点头,把衣服换了下来。我把衣服重新包好,交给了他。秦铠双手接过,神情十分庄重,像是接受一件宝物一样。
“兄长,有我的礼物吗?”杨蓟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看了一眼蓝翎剑,它正熠熠发光。
“没有……你还不能幻形,就算有,也没办法给你……”我遗憾道。
“啊……”杨蓟拖了一个长音,有些失落。
“不过……”我转而说,“我给蓝翎剑准备了一样东西……”
“什么?”杨蓟有些疑惑,给蓝翎剑的不就是给他的吗?这还有分别?
我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十分不起眼的布条,开始缠蓝翎剑的剑鞘。
“兄长,你这是干吗?”杨蓟有些不舒服地问。
“蓝翎剑太扎眼,我给他伪装一下。”我说。
“兄长你……”杨蓟说了半句,硬是没说下去。我似乎都能看见他一脸不情愿又无奈的样子。自从他归了蓝翎剑,心性倒是越发孩子气了。
闲居月余,除了刘天佑时常过来与我说话,便百无聊赖。忽一日,秦铠如往常一般,先行通报刘天佑来了,紧接着他就踏入了房门。我起身致礼,抬头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先生,近日公务繁忙,不及慰问,还望见谅。”刘天佑坐下后说。
他一说,我才意识到的确几日不见他了。按说他每日来访,我应该有印象,只是平日我也总不能老待在家里,于是这几日就出去转转,竟忘了他。
“殿下日理万机,铭不过一介布衣,不足挂耳。”我道,随即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
刘天佑注意到,明白我的意思,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武陵法曹,杨震。”
“见过先生。”杨震向我致礼。
“殿下未曾带外人来访,今日想必有事?”我问。
刘天佑顿了一下,缓缓道:“确有一事。”
十二月十七是淮南王的寿诞,宫里来了内侍,传命让武陵的两位皇子也备一份寿礼过去。大皇子忙于练兵,就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了刘天佑。淮南王虽然表面与朝廷交好,但私底下谁都知道淮南王早有反意。往年淮南王寿诞,朝廷都备大礼相贺,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从来不会有过多封赏。然而这次却让武陵也备一份礼,显然另有深意。大皇子不爱权谋,一心好武,自然不会察觉这其中的用意。而刘天佑不同,自小心机深沉,每每皇子们争闹之时他都能巧妙借口逃避责罚,再加上他又很会琢磨他人的心意,多得称赞,皇帝看在眼里,只觉他聪明伶俐,越发喜爱。这一次宫中传命,刘天佑一下子就知道这其中别有用意,尽管一时还不明白,却也不打紧。可惜了大皇子白白送了一个立功的机会给了刘天佑。
“殿下既来,想必是已经想明白了陛下的深意?”我问。
“是。往年宫中送礼,不过是想要趁机打探淮南消息,然而王叔势力不容小觑,宫中上下皆有打点,每每带回去的消息都没有什么价值。近年淮南又异动频繁,父皇一定着急,这才想趁此机会让我们出手探听消息。”刘天佑说道。
“殿下的意思是?”我接着问。
“我想请你作为特使,杨震为副使,前往淮南。”刘天佑说完,忽又想到什么一般,又道,“先生此去不必着急,可多留几日,细细查访。”
“我若什么都查不出来呢?”我笑道。
刘天佑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接着笑道,“先生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我相信先生此去定有收获。”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还能说什么?只有从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