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骂声掷地,郁锋涛举起左手石狮,右手指着石狮,强挤出一缕苦涩的笑,对大家说,他当然晓得不想学打石头的人是怎么想的。眼前村里没电,等石雕干起后,九cd是靠钻子打出来,例如墓碑吧,那可全是靠钻子打。看看他手上这只小石狮吧,首先是要靠钻子打出个雏形,然后才用刻刀一点一滴精雕细刻。
今天呢,不妨来个比赛怎样?大家随便在屋里挑一块石头,照着这头小石狮模样,打一头石狮,只要打出一个轮廓就行了。给大家的时间是五天,他郁锋涛自己呢——用半天时间。如果谁打出的石狮比他的好看,那么来点实惠的,免得开口说空话,他把卢水店铺一年里所赚的钱,全部分给赢他的人;比不上他的人呢,那只好白给他郁锋涛打半年工……
不知天高地厚,吉景生高兴地一蹦三跳,打断郁锋涛的话,要郁锋涛不要后悔。不就是打头石狮的轮廓嘛,又不要打的很好,有什么难的。
是嘛,那很好啊!郁锋涛脸上爬上不易被察觉的诡秘,又问了一声其他人是否同意?见大家齐声说同意,郁锋涛一下令下,那开始吧。然后去搬了一条凳子,放在中央,把小石狮放在凳子上。这一切之后,郁锋涛二话不说独个儿回到房间里,幽幽闲闲看他的书。那股傲气,叫人看了确实是可气。
自作聪明的吉景生,等不及郁锋涛身影在卧室门口消失,抢先挑了一块最大石头。也不傻,吉景生觉得石头大好打,大的打坏了,打成小的。搬好石头,想都不想,吉景生拿起钻子,抡起铁锤,欲要往下打。然而,他僵住了,不知道先从哪处下手——从头开始打,还是从尾巴开始打,还是从狮身开始打?
抬头望望别人,看到大家跟他一样——无处下手,哈哈哈,吉景生禁不住放声大笑,他吉景生是笨蛋,怎么大家跟着他也是笨蛋。
吉景生好笑声尚且在空中回荡,龚寿财响起了叮当声。
赶紧扭头一看,吉景生见龚寿财是先打石头大的一头,那肯定是先打狮子头了。龚寿富接着又响起叮当声,吉景生忙不迭迟把眼睛又转向龚寿富,龚寿富是先打石头小的一头,无疑是从狮尾开始打。突然,高圣石的叮当声骤然而起,吉景生又忙不迭迟头一转,瞅一下高圣石,高圣石是从石头中间开始打。对,狮身最好打。吉景生有了主意。
——见鬼了。
到了真正要大显身手关键时刻,钻子在吉景生手上不听使唤,铁锤一落下,“乓”一声,钻子标向一边,连火星都没有。这下子,吉景生这个五尺身躯莽汉急啦,越急,钻子是越不听话。不到半个钟头,吉景生已是满头大汗。这样下去,不急死他,累也把他累死。情急之下,吉景生停了下来,看看其他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吉景生再次禁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跟他差不多,好不到哪里去,仅是龚寿富和高圣石才去了一小块石头的皮,李椰毕更是糟糕,他还在呆头呆脑盯着面前一块石头傻看。
整整一个上午在叮当叮当叮当声中过去,八、九个小伙子没人干出点名堂。不怕,有五天时间在,郁锋涛不过是半天时间。
下午一动手,吉景生忍不住嘲笑李椰毕:“椰毕,看你这几天蛮下苦学呀,今天怎么动手不起来喽,是不是要给锋涛白做半年的工呀?”
刚刚在石头前坐下,李椰毕一抬起头,气愤一瞪吉景生:“闭上你的乌鸦嘴,景生。你好不到哪儿去。这是艺术,有蛮劲是不顶用。给锋涛白做半年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人家锋涛教我手艺,一分钱不收,算是给锋涛交学费吧。”
转过头去不搭讪吉景生,李椰毕拿起铅笔,专注地在石头上画着,先是在石头上画出狮子上下姿势的轮廓。画完后,李椰毕才一手拿钻子一手拿锤子动手。可能是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李椰毕的动作并没有吉景生的凶猛,一下一下显得柔软,将少的部分一点一滴打掉,到了多的部分才稍用了力气。钻子在他手上,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根本没有吉景生那种糟糕且丢人。
不知什么时候,郁锋涛没声没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静静的站在那儿,双手插在裤兜,观察每一个人一番,最后,郁锋涛把眼光投在李椰毕身上。——中午待大家走后,郁锋涛已经看过一遍大家打过的石头,很揪心很揪心,这种势头,他的石雕还靠得了他们吗?
抹了一把额头豆大的汗珠,吉景生傻乎乎朝郁锋涛笑着说:“锋涛,别光站着傻看,快过来教一教——”
朝吉景生摇摇头,郁锋涛开口道:“这几天,我把打石头基本功、要领全教给了你们,没有什么可教的了。剩下的全靠你们自己去苦练、掌握技巧。再说,这是比赛。”突然话说到这里断了,郁锋涛不再理睬吉景生,径直走向高圣石,在高圣石身边蹲下去:“圣石,是跟你二舅学做木舒服呢,还是学打石舒服?”
“当然是学打石头舒服!”高圣石一停铁锤,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至少跟他郁锋涛学打石头,他用不着提心吊胆。跟他二舅学做木,看到二舅一天到晚对他绷着脸,他连喘口气都不敢。半年时间里,除了刨,还是刨,二舅不允许他碰别的。二舅千篇一律对他说,刨是做木的最基本功,你要是连刨都过不了关,你这一辈子休想成就一个做木师傅。半年后,二舅才肯让他凿孔。所以,他高圣石用了两年多时间,才学会了刨,凿孔,锯,劈。难怪有人学艺都要三年才能出师。他还是跟自己亲亲阿舅学呢。哪里有跟他郁锋涛学艺这样,才几天时间,便让他们自己动手。
——是啊!郁锋涛长叹一声,紧皱眉头说,学艺呢,就是吃饭,吃饭没菜配不行。而这菜呢?就是师父。如果师父不教,徒弟是很难把手艺学到肚子里去。高圣石是学艺过的人,懂得这么多深刻学艺道理。石雕是一门要求非常高的艺术,不但要求学的人要有扎实打石头、雕刻基本功,而且还要有深厚美术功底。
吉景生一阵憷场,学一点石雕,这么复杂、艰难,但是他不敢再有一步登天的念头。今天真正动手,对他教训太大了。要是再不下苦练,他明白到时只能靠边站。
又跟李椰毕聊了一会儿,郁锋涛对他说,他双脚不方便,要尽量发挥手的优势,多动脑筋。说到底,一句话,李椰毕更应该要比别人付出百倍千倍万倍的苦,才能不落后于人。
说话之间,转眼到了第五天下午。
到了该动手时刻,郁锋涛放下手上的书本,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拿起了钻子、铁锤。
五天了,几个打石狮的男子汉,除了李椰毕、李椰分和高圣石打的还像模像样点外,其他人的实在叫人不敢恭维。最糟糕的不用猜是吉景生了,他非但打不出狮子模样,还把一块好好的石头打成了一个麻子脸。
强挤出三分皮笑,郁锋涛对大家说道:“剩下半天时间了,你们再怎么打,照样打不出个好名堂,干脆别打了,全过来看我是怎么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