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只是低声“喵呜”,仍是困倦模样。
“旁人都避之不及呢。”赵时韫说。
定南王府被抄,家仆散尽,只剩了从小被他捡来的夜阑兄弟。
从前军队里忠心耿耿的旧部下,也都因为为他求情惹了恒帝不喜,被贬了职,而后无人敢登门。
世态炎凉。
这是赵时韫早就晓得的。
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猫身上,可他从小都没养过动物,这猫似乎是被他抚摸地不舒服,在他腿上挣扎了一下。
赵时韫低头看,片刻后又换了手法。
在察觉到这猫喜欢被挠脖子后,他的手总会轻轻挠它的脖子,可不过片刻,这猫又腻了,在他腿上扑棱着两条小短腿。
“伺候你,你还不高兴了?”赵时韫松了手,可这猫也不走,换了个姿势在他腿上趴着,于是他又随意地摸它。
夜阑和夜宿回来的时候,他正轻轻给这猫脖子挠痒痒,听到动静瞬间收手,可在收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了它的肚子,于是它尖锐地叫了声,伸出爪子直接在他手背上划了下。
他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两道血痕。
这猫爪子还挺锋利。
不仅如此,这猫还没走。
在挠了他以后,理直气壮地趴在他腿上。
“爷。”夜阑回来后看了他一眼,还算淡定,“您出门了。”
赵时韫淡淡地应了声。
“这不是团团吗?”夜宿看到了猫,“爷,您趁我们不在去百花坊了吗?”
赵时韫挑眉,凌厉地扫过他,“什么?”
“团团啊。”夜宿跑过来蹲下,抱起那只猫,高兴地摸了几下,“这是云雀姑娘的猫,漂亮吧?”
他炫耀的神色活像这猫是他养的似的。
赵时韫淡淡道:“还行。”
他转动轮椅轱辘,径直往里屋去。
“爷,您不再跟团团玩会了吗?”夜宿问。
赵时韫的轮椅轱辘已进了门,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一只猫而已,也就你把它当个宝。”
夜宿:“……”
夜里,赵时韫做噩梦惊醒。
他醒来时发现白日里那只猫正窝在他床边,睡得正酣。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刚刚那梦正是梦到它的主人——云雀。
他梦见那小姑娘高烧不退,活活烧死了。
而他在梦里……哭。
这确实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赵时韫三岁习武,四岁被送往绝杀门练刀,幼时尚且不会哭,更遑论如今的他。
所以哪怕是在梦里哭了,也很丢人。
不过梦里那感觉还挺真实,倒像是云雀真的死了。
他皱眉沉思许久,最终往西墙上掷了一枚暗器,夜阑一向警觉,听见动静闻声而来,“爷,有何事吩咐?”
良久,赵时韫道:“右边柜子第三层,去送吧。”
云雀醒来是第三日的事情。
夜阑半夜三更来送了药,花娘连夜请大夫鉴定了这药的真假,急忙给云雀服下。
一夜过去,云雀高烧退去,也不再说胡话。
翌日一早,云雀醒来后还愣怔片刻,秋月高兴地抹眼泪,“您可算是醒了。”
说着便去告诉花娘,随后坊里的姐妹们又是一通探望。
她这才知道自己病了两日,也知道了芸娘的消息,甚至强撑着身体去芸娘床前探望。
芸娘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她说什么也听不到。
云雀心里难受,却也只是在她床前安静地坐了会儿,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待到大夫再来为她诊脉时,她询问:“您说治好我的药是来自药王谷的,那他那里可有医治芸姐姐的办法?”
“芸娘情况比你严重许多。况且,药王谷谷主已经十五年不曾出山了,他炼出来的药千金难求,若是能求来他的十香散,芸娘说不准还有救。”大夫道:“不过这十香散是武林中人挤破了脑袋都想抢的,要这药,难于上青天。”
“那您知道药王谷在哪里么?”云雀问。
大夫诧异:“你莫不是想去?”
“嗯。”云雀点头,“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试试。”
“一丝都没有。”大夫摇头,“这些年多少人跪死在药王谷门口,谷主愣是连尸体都没出来收过,任其为饿狼撕咬。”
“那……”云雀眉头微蹙。
大夫指了指放在她床头的檀木盒子,“既有人能送来九颗回血丹,说不准能向他求上一求,可能会有。”
“你有所不知,回血丹乃云谷主亲制,一颗值百两黄金,能拿到一整盒的,非富即贵,或同云谷主关系匪浅。”
云雀轻咬下唇,目光扫过去。
她知道药是夜阑送来的,但夜阑一个侍从,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东西?
肯定是赵时韫的。
那她真的要去求赵时韫吗?
当初想过,踏出那道门便再也不去的。
一日后,云雀戴着帷帽,轻轻推开了那道陈旧的木门。
夜阑出门办事去了,家中只有夜宿在。
他正抱着团团玩,看到有人进来,立刻站起来,“何人?”
“是我。”云雀摘掉帷帽,露出苍白的小脸,她咬咬下唇,“赵……”
这名字烫嘴。
她轻咳一声,询问:“他可在?”
夜宿笑得一脸暧丨昧,“啊?”
屋里忽地传出一道能结冰的声音,“谁?”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尾音落下时带着几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