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守在外面的太监不停地跟荷衣打手势，荷衣只是摇了摇头，还是走了进去。</p>
“朕不是说谁都不准进来吗？”听见脚步声，顺治头也不抬，冷冷地道。</p>
“皇上，奴才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荷衣走近了几步，在离书桌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了：“奴才只有一句话，皇上要是不爱听，也就罢了，阿雯出生低寒，不懂规矩，封为贤妃确实不合适，太后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太后也是个口硬心软的人，皇上多求几次，她老人家也不见得会心硬到底。”</p>
“太后不准，这个妃朕也是封定了。”顺治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p>
“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何还要生气呢？”荷衣十分纳闷，蹙起眉头问道：“难道是阿雯那里……”</p>
“她不愿。”顺治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神色复杂。</p>
荷衣恍然大悟，微微笑道：“原来如此，奴才看走了眼，还以为皇上在为太后之事烦忧，这可是一大奇事，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还不愿？说不准，是故意做给皇上看的……”</p>
“不是。”顺治出声打断了荷衣的猜测，却没有再说话，荷衣等了一会儿，面色也有些讪讪，低声道：“实话说，奴才刚刚从阿雯的房间里出来，她似乎是误会皇上的意思了……”</p>
“没有误会，是朕跟她这么说的。”</p>
荷衣头上的雾水越发浓重……</p>
“是皇上说，并不看重她？”</p>
“是。”顺治又低下了头。</p>
荷衣讶然道：“皇上何处此言，恕奴才多言……如此，阿雯不愿也是在常理之中……”</p>
“为什么？”顺治一脸不明白地看着她。</p>
荷衣扑哧笑道：“皇上，这宫里的娘娘们呐，虽然都使尽手段迎合你，你是九五之尊，自然也不需要去迎合谁。但是阿雯……顾大人不是说了吗，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规矩也不知道多少，人情世故想也不怎么明白，奴才愚见，她不愿嫁一个不看重自己的夫君也正常。皇上何必巴巴儿地说这话，把好好的一个甜瓜变成强扭的苦瓜了？”</p>
顺治皱了皱眉道：“那要怎么说？都封她为妃了她还不明白？”</p>
“皇上不说，她怎么明白？”荷衣知道了症结所在也不由得莞尔：“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什么事也见得不少，娘娘们虽然视皇上如神，但是里面几分真情，几分假意，终究不好说，只是阿雯，虽然只是个区区宫女，却是处处真心待人，皇上不妨费点心思，多个知心的人儿也好。只是奴才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皇上到底看中了她哪里？”</p>
顺治沉默了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她笨得可以，和她说话，不用想太多，省心。”</p>
荷衣笑出声来，转身倒了一杯茶，端到桌前，嘱咐道：“好的杯子还没有拿过来，这是最后一个，别再砸了。今晚奴才让申贵安排阿雯值夜。”说完，顺道加了一句：“那日万岁爷睡着了，奴才进门的时候，看见阿雯看皇上的神情，妄加揣测，阿雯心里一定爱慕皇上。您今晚啊，可别又把话说拧了。”她看见了顺治眼里很快掩去的惊喜之色，微微笑着转了身，退出了书房。</p>
此时此刻，不知道今晚会被强制加班的青芜正在满乾清宫地找戴喜，只不敢靠近书房。</p>
顺治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发脾气，青芜听了简直觉得奇怪，他报复成功不是应该开心着么？难道是良心受到谴责了？</p>
“淑仪，你这都来第三遍了。”一个小太监远远看着她就忍不住开了口：“戴公公不在。”</p>
青芜半信半疑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他真的没回来？”</p>
“淑仪晚些来找吧，今儿奴才也一天没看见他老人家了。”</p>
戴喜消失了一天了？难道是故意躲着她？</p>
青芜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有些沮丧，现在只剩这么多钱了，估计也请不动他，要拿金佛来贿赂，她又怎么也舍不得。</p>
胡思乱想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柜子，把金佛取出来，将信摆在一边，两两对比了一番，青芜还是觉得金佛比较重要，毕竟这是别人送她的东西，怎么着也不能胡乱送了人，更重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这尊金佛，她都会觉得难以言喻的安宁。</p>
看着看着，不禁又拿到窗户边打量了起来……真是美，金刚看着菩萨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把人整个融化……想到这里，青芜忽然见鬼地想起昨天下午那个湖边顺治的目光，慌忙地摇了摇头，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怎么老是一看到佛像就想起他？</p>
她重新用布把金佛包好，放进了柜子里。一眼扫到了从白玛的房间里带出来的那本《大藏经》，不由得伸手拿起来，翻了几页，都是藏文，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诗签，泛着淡黄色。</p>
又是诗签……</p>
青芜把签拿起来，上面用不是很熟练的汉字写了两句诗。</p>
“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p>
露骨的意思让青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此时外面想起了一阵敲门声，她慌忙地把签放回去，藏好，才道：“是谁？”</p>
荷衣推门而进，怒视着她道：“阿雯，你以为要封娘娘了就不用做事了吗？今天一天你上哪儿了？”</p>
青芜理亏，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p>
荷衣瞪着她道：“今晚上在皇上的寝殿值夜，再偷懒你可仔细。”当下不由分说地将一个本子递给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