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听到她说的话，也稍微明白了一些，低下头，许久许久都不说话。</p>
丝篁微微叹道：“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师父以前只道是人定胜天，后来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早早注定，人力卑微，改变不了什么的……”|</p>
“……”这句话一瞬间撞到了青芜的心坎里。</p>
她何尝不是这样，以前相信，只要靠自己的力量，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其实枇杷身亡就是给她的一个警告，在南苑之时她就应该远离这些纷争，可是她偏偏不信命，不信自己力量卑微，辗转停留直到酿成大祸……</p>
“就算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依旧要被命运玩弄，谁都一样，天命难违。”</p>
江玄云曾经说过的话响在耳边，“天命”二字，重重撞击着她的耳膜……天命，天命要明亡，要清兴，或是要还给明朝那两百年的运数，都是天说了算。冥冥中一饮一啄早已注定，一丝一毫都违拗不得。</p>
而她现在，是否可以像当初一样，说出那句“众生平等，命我自立”？</p>
扪心自问，就算说得出来，也早早地没了底气。</p>
命运实在太过诡谲，不管是人动什么心思，再精妙地布下局，它只要轻轻一个翻手，就能颠覆一切。</p>
就算是人称鬼帝的奇人，也终究逃不过命运翻云覆雨的手掌。</p>
丝篁见她怔怔的，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又想什么呢，快好好睡下，这几日天气阴寒，万不可受了凉。”说着拉起被子要扶她躺下。</p>
青芜忽然反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姐姐，我肚子里的孩子……保得住么？”</p>
丝篁手臂一颤，面色悄然变了。</p>
她还是发觉了……上次虽然也用过安胎的药，但是剂量没有这么大，用的药也没有这么险，她如此心思玲珑，自然看得出端倪。</p>
见她一眼不发，青芜的手指微微收紧，眸子清幽，定定地看着她。</p>
“傻丫头，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哪有哄你之理。”丝篁终究不忍心说出真相，微微地笑道：“这一胎虽然凶险，但是你每天乖乖吃药，少说少动少想一些，也能保住……”</p>
听见她这么说，青芜稍稍松了一口气，嘴边才有了些许笑意。</p>
“你就是喜欢乱想。”丝篁收走碗，暖声安慰道：“你要记住，天下除了你，没有谁能保护你肚子里的孩子，连你自己都不爱惜怎么行？”</p>
“我知道了……”青芜伸手悄悄覆上了小腹，一瞬间，刚才的犹豫凄然都一扫而空，心里只剩下平静和甜蜜。</p>
虽说不是第一次怀孩子，但是这一胎却在她最需要慰藉的时候到来……一想到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瞬间就像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一样，浑身也渐渐变得有力气了。</p>
……</p>
船再往下走，在翌日清晨，停泊在了江水的码头上……已经遥遥可见洞庭湖的浩淼烟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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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是重阳节，江水沿岸自古有喝雄黄酒辟邪的习俗，一路上衔云带雾，酒旗飘飘，虽然是南方，但是阴雨缠绵，寒烟衰草，秋意已经是浓了。</p>
青芜今日稍稍有了一些精神，倚在船头和丝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丝篁一面扇着风炉，一面笑着，起身替她将披风拢好。</p>
“明晚就能到洞庭湖么？”青芜遥望着水天相交的一线，轻声地问。</p>
“反了，反了，洞庭湖在这边！”丝篁忍不住一笑，拿手指向了另一面，回身又坐下：“今天看你好多了，但是这风也不能多吹，一会儿他们买酒回来，咱们就出发罢。”</p>
“酒？”青芜察觉到自己看错了方向，面上微微一红，忙岔开了话题。</p>
“是……听说这儿今年新开了一个小酒馆，里面卖上好的垂虹酒，就是那儿，看到了吗？好像叫什么青山居。”丝篁微笑道：“只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来，师父嗜酒，给他带一坛回去也要好说话一些。”</p>
听到“垂虹酒”三个字，青芜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p>
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p>
仔细一想，面前忽然闪过福临清俊的面容……“这酒不算什么，晚上师父拿来的垂虹酒才是佳品。”</p>
……</p>
垂虹酒……</p>
她第二次易容成为雯雪，身份还未暴露之时，福临曾经带着她去重华宫与江玄云品酒。</p>
二人一边练剑，一边品酒，谈天说地，把她一个人单单晾在一边，她抱怨了两句，福临虽然带着她说了几句，没一会又当她不在了，江玄云更是从头到尾就没好好看她一眼，拔剑，练剑，说剑，谈笑之间将一套惊鸿剑法尽数舞来，白衣飘渺，孤影清绝，好似神仙中人。</p>
她只得坐在一边乖乖地等，等到福临练了几遍剑法，实在忍不住拉着他提早回去，每每此时，江玄云都会忍不住地取笑道：“原来福临也这般惧内，为了阿雯竟要背叛师门。”</p>
想着想着，青芜的嘴边忍不住浮上一抹笑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