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模糊了一下，接着，又慢慢地清晰起来。</p>
映入眼帘的是丝篁微微含着担忧的脸，正看着她。</p>
“姐姐？”她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声音却沙哑得可怕……“别动。”丝篁按住了她，回身在杯子里倒了热水，递到她的嘴边：“喝点水……你昏迷很久了。”</p>
青芜点点头，下意识地用手抚上小腹。</p>
看到这个小小的动作，丝篁含笑道：“不用担心，你的孩子可算是抱住了。”她微微叹息道：“虽然只是暂时……但是师父好歹是出手救了你……”</p>
青芜看出她的迟疑神色，脸上刚浮出的笑意瞬间僵了一僵：“怎、怎么了？”</p>
“他叫你醒了之后，就叫江公子带你立即下山。”丝篁眉尖蹙起，叹了一口气：“师父还是忘不了当初的情仇……”</p>
青芜面色一黯，手指握紧杯沿，不说话。</p>
丝篁勉强一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这原没有什么，江公子正在替你说话……”</p>
听到这句话，青芜脑海里忽然闪过江玄云昨日说的肯以命相换，浑身猛地一颤，问道：“我昏睡了多久，他们在哪里？”</p>
丝篁看着她的表情，诧异地说道：“在断崖上……怎么？”</p>
青芜一个翻身坐起来。</p>
“别……你胎气还是不稳，别动。”丝篁忙拦住她。</p>
青芜轻声地说：“不碍事，我走慢一点。”比起昨晚上的疼痛，现在已经好多了，她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病情也有好转，看来鬼帝江萧并不是徒担了一个虚名……</p>
但是他和江玄云之间的恩怨，到底又是怎么回事？</p>
“青芜你可千万别想着要过去。”丝篁看出她的意图，着急地说了一句：“他们之间的恩仇不是你我说得清楚的……我师父五年前带着师母下山游玩，师母并为察觉自己已经有了身孕……”</p>
听到她说这个话，青芜便知道丝篁明白这件事的缘由，便停下了脚步。</p>
“师母用自己的真气救人，没想到因为这样动了胎气，她自己又未察觉，等师父发觉的时候……已经是回天乏力了……胎儿保不住不说，就连师母也……”</p>
青芜蓦然明白过来：“那个人……那个人莫非就是江大哥？”</p>
“听昨晚师父说的话，应该就是了。”丝篁叹了口气：“那次之后，师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将我赶下山去，自己断了上山的栈道，很少再出手救人。”</p>
明白了本末，青芜也能稍微知道鬼帝的心情——</p>
妄他为医道圣手，到最后连自己心爱女人的命都救不了，免不得万念俱灰。</p>
丝篁轻轻地道：“师母知道师父的脾气，喜欢迁怒于人，所以要他不杀江公子……师父允了，昨晚想必是一时没有回思过来，到了今天，他必不会出手再伤江公子的，所以……这件事少个人掺和比较好，免得激起师父的杀心。”</p>
青芜默默地听完，点了点头。</p>
丝篁扶着她重新在榻上坐好，替她盖上被子，微微笑道：“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p>
“什么……梦话？”青芜心虚地问了一句。</p>
丝篁扑哧一笑：“还不是你那郎君。”这句话将方才沉重的气氛稍稍舒缓开了……青芜面上一红，将目光转向窗外，一看之下，大为诧异，窗外刚好可以看见南雁峰顶的苍茫云海，此时已是黄昏，残阳似血，将天际染得一片通红，行云如梦，回绕着众山的山巅，景致好得叫人移不开目光。</p>
“附近就只有碧云山最高了。”丝篁微微笑道：“往另一面看还可以看得见洞庭湖呢，以前师母就最喜欢看云了……所以师父才会在这南雁峰之巅，为她修这样一个踏云居。”</p>
青芜忽想起什么，问道：“你的师母可是叫曲陌？”</p>
“你怎地知道？”丝篁讶然。</p>
青芜只笑不语。昨天听见江玄云和鬼帝说的时候，记住了这个名字……</p>
陌上花开尽也，闻旧曲，破朱颜。</p>
曲陌……</p>
这个女子想必也是幸福的，和相爱之人携手隐居在这仙山之巅，日日看云卷云舒，风轻云淡。</p>
虽然过世得早，但是这么多年，鬼帝心心念念的也只有她一个，为了她砍去栈道，为了她发誓再不用剑……如此深情，想必曲陌要是在天有灵，也不忍心看他再这般执着了。</p>
想着想着，竟对这个已经身亡的女子生出些许向往来……</p>
“我出去看看……”丝篁回过头去，向着门外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地站起身来——毕竟鬼帝的性情实在是难以捉摸，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忽然狂性大发，杀了江玄云解气。</p>
看着她走出门去去，青芜微微闭了眼，终究还是睡不着，便打量起了这个房间。</p>
装饰得甚为别致，屏风妆台一应俱全，月洞窗上悬着白纱，窗户被撑开，清冷的凉风轻轻灌进来，墙上挂着一把琵琶，另一边则是一幅画，换上青山隐隐，群山之巅，一袭白衣片尘不染，遥望着远方，只留下一个背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