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是四月，碧云山下的桃花刚刚开放。</p>
青芜养病的一个月里面，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先是江宁之战，国姓爷虽然暂时败退，回到了福建，但是按照损失来算，却是朝廷的损失要大一些。</p>
国姓爷退是退了，但是以退谋进，不日就要卷起反攻，据青芜知道的，反攻怎么着都要明年了。</p>
顺治十六年。</p>
灾星已经摘除，帝星应该是气象大好，昭明所带来的战乱，不知道可不可以稍微减轻一些。</p>
这个乾坤的巨大洪流，到底是和历史一样，还是逆着历史而行，青芜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因为有些战役发生的时间和自己所知道的有了一些误差，错误出现……那么，就潜伏着更大的改变的可能。</p>
下山的路上，看到山谷里的一路桃花，青芜有些诧异……桃花的季节是三月，现在已经是四月了……这山上的花竟然还是含苞待放的模样，一半一半，羞羞答答，隐在青山之间，把一向飘然出尘的碧云山点缀得娇柔遍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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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p>
空气中尽是这种淡淡的香味，粉色密密匝匝，铺天盖地，青芜回过头，看见山崖上也有桃花，踏云居影藏在桃林后面，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角廊檐。在这个地方住了半年，要走的时候竟会觉得这般不舍得，或许心里已经知道……下山以后，投入十丈红软，就再也没有了碧云山上这种不问世事，悠然快活的日子。</p>
“青芜？”丝篁走在前面，听见背后没了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她正转头回望，身后开满桃花的南雁峰，点点殷红，洁净得像被雨水刚刚洗过。</p>
“啊……”听见她的声音，青芜回过头来，眼里还带着一丝茫然。</p>
“走了……天儿都已经到前面去了。”丝篁轻声地道。</p>
“嗯……”青芜点点头，缓缓迈开了步子……</p>
不能说隐居是逃避，但是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面对。</p>
鬼帝说的最后一句话还萦绕在耳边。</p>
“你有没有想过……最有可能找人用九幽星魂术破除诅咒的可能就是那颗帝星司命的人。”</p>
这个可能性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若是这样，亲手除去他们宝宝的是福临……这种可能性青芜想都不敢想……况且从此以后所有羁绊都为虚空，缘分辗转再不相见……就算他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但是知道后面一条，福临断不至于下得去手。</p>
但是鬼帝说出这个可能性的瞬间，她心里还是有些黯然。</p>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只是觉得一股渗透到骨子里的无奈……明明最想要解除的诅咒，一夕之间没有了……将像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到了尽头一样。</p>
明明最想要的状况，达到了后，竟然是这样血淋淋的结果。</p>
按照《天问》里的说法，像这样逆向而行的星轨，这一辈子，她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看到福临了。</p>
……</p>
“想什么呢？”丝篁拉住她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凉，不由得微微蹙了眉。</p>
“没什么，姐姐下了山是什么打算？”青芜问了一句。</p>
“我去京城，怎么……你不去？”病已经治好，丝篁还以为她会立刻赶回去看那个人。</p>
“那我们就在梅州分道吧……”青芜顿了一下，笑笑地看着她：“姐姐上京去找孙大哥，我和天儿去泉州。”</p>
“这……”丝篁迟疑了一下：“就你们俩？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p>
“要是害怕兵荒马乱我就不下山来啦。”青芜微微笑了一笑，看着前面施天的背影，想到刚才他抱着自己用轻身功夫飞身下崖的时候，手臂也结实了。“我还有天儿一路，倒是姐姐，一个人怎么走？”想到此处，青芜诧异地问。</p>
“我几时竟要你关心？”丝篁好笑道：“泉州在福建，是最乱的去处，你和天儿千万记得要小心……”顿了顿，又道：“要是……京城出了事，只怕我还要找你。”</p>
“此话怎讲？”青芜心里盘算着去泉州的路线，有些心不在焉地问。</p>
“我怀疑，皇上要处置义王。”</p>
丝篁犹豫着，总算是说了出来。</p>